第一章、朱弦念遠有誰聽 玉劍談情曾飲血

第一章、朱弦念遠有誰聽 玉劍談情曾飲血

《真道仙情錄》

托缽村夫著

第一卷前傳

第一章、朱弦念遠有誰聽玉劍談情曾飲血

卷首詞曰:

金輪墜地飛紅葉,敗壁難遮西風烈。秋來盡剩幾枝花?老去唯余雙鬢雪。

少年心事何其熱,唱遏行雲忽已咽。朱弦念遠有誰聽?玉劍談情曾飲血。

——小詞調寄《玉樓春》。

昨夜是烏雲滿天。

今天早上天剛亮時,太陽亮了一會兒,向萬物報告了黎明的到來,隨後,就不知溜到哪裏跟西風捉迷藏玩兒去了。

天空中,依舊只剩下那烏雲,低低地壓下來,壓着下面的世界,籠罩着一草一木。

烏雲之下,萬物如同停留在昨夜,都好像活得迷迷糊糊的。

西風漸烈,似乎專為驅散烏雲,於是烏雲急急地流淌起來,似乎很快就要散了。好像太陽也就要被西風找到了,然而西風的淘氣勁兒過去了,漸漸地弱了下去。

臨近這一天黃昏,太陽總算是從雲縫裏露出了一回臉兒。那金色的餘暉,照過低矮的殘垣敗壁,照在荒涼破落的小院門旁的那棵老樹上,也照在樹下的人的身上。

矮牆這邊,老樹飄零的落葉,偶爾有一片兩片,像那冬天的雪花一樣,或因風而去,不知所蹤,或落上人衣,被人抬手撣落。

老者張阿生撣去一片落葉,又抬手揉自己的眼睛。

老者正在講故事:「從前哪,有一個小孩子,他很聰明;可是他也真的很笨……」

老者的對面,坐着一個七八歲的,七八歲的孩子。

這孩子就趴在老者的膝蓋上,此時他仰起小臉兒來,小臉兒上寫着困惑不解,好奇地問道:

「爺爺,你怎麼哭了?」

「瞎說!爺爺這麼大的歲數了,怎麼會哭呢!」

「可是爺爺,我覺得你就像是在哭嘛。」

「孫子,別瞎說!你哪裏懂得什麼叫哭?爺爺我這個年紀,就是哭了也是沒有眼淚的,頂多有點兒眼屎罷了。」

「為什麼啊?」小孩子似乎有點兒稀奇,有點兒快樂似地叫着追問道。

「唉,你什麼也不懂的!」

說到這裏,張阿生自嘲似地呵呵輕笑起來,這笑,真輕,輕得幾乎聽不到笑聲;伴隨着笑聲,張阿生抬頭望天,同時伸手撫摸著孩子的頭,喃喃自語:

「唉,孫子,你哪裏知道什麼叫做苦難啊!你哪裏懂得什麼叫做命運噢……」

什麼是苦難?什麼是命運?

小孩子聽得稀里糊塗,就問道:「爺爺,苦難是什麼?命運是什麼?都跟糖一樣好吃嗎?」

——吃?你個吃貨就知道個吃!

這天真稚嫩的話,讓張阿生聽得無語,暗慟人生不幸:兒子與兒媳婦沒了,留下這麼一個孫子吧,看着長得茂茂盛盛的讓人喜歡,可惜卻是個……,唉!

心中一聲暗嘆,張阿生正要耐心地說些什麼,來教導自己的孫子,而恰恰此時,他的心中不期然地一動,一種異樣的驚悚之感湧上心頭!

——

這感覺,讓張阿生不由得是一聲嘆息,驚悚里腦袋飛轉:記得當年曾得我師指點,說我是命運不好,終究不能修仙得道;更有橫死之虞!某年月日,於我是大凶無吉!

算來今天正是當年我師為我所掐算的日子!

莫非今天真的是我斃命之時?不然,我心中為何如此突然有這麼強烈的不祥之感?

老者心頭驀然冒出一句話來——

「……,徒弟,依為師我看,這『女壯』,你不懂的,所謂『女壯』啊,就是『有傷』;什麼傷呢?看接下來說的,是『勿用娶女』,這就是有問題的意思了;但是,她既然已經是你的未婚妻了——

那麼,這就是說,你決定了,終將娶她為妻,是吧?但是依我看呀,你也會因此傷心難過的!

我勸你呀,下山之後,你還是遇事多忍,不要自恃修為已至真道初階,就衝動……」

「師父,難道就因為這個,您就趕我下山嗎?她是真的溫柔可親,不是那種不靠譜的人,何況,您也知道,她早已是我的未婚妻了呢?

她就是我的動力!

我拚命修鍊,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跨進長生真道,娶她為妻,帶上她,也帶上我的父母家人,從此不做礦奴,不受欺凌,永享長生世界之福。」

「痴兒!」師父聽得忍不住嘆息:

「唉,我的徒弟啊,你本非長生之人,何必妄求長生?」

張阿生聽得心中一驚:「師父,您說我不是長生之人?——可是我自十三歲正式進入師門,才七年時間,就已經修鍊到了武道九階,師父您以前可是經常誇獎我,說我是修鍊天才的呀;

去年我修鍊到武道九階大圓滿,便已窺得一線天機;前些時候,我跨過了武道九階,進入先天初階,也算是真正入了修仙長生的家門了。

師父您又誇獎過我,說我天資好悟性高,才二十齣頭,將來極有希望在三百歲之內跨出真道,成為靈道高人。

——可是,到現在這才幾天啊,為什麼您又改口說我本非修仙之人,何必妄求長生呢?雖然徒兒我曾經犯過錯,但是也早已處罰過了,師父您要趕我下山嗎?」

「咳,你小子說這話!你這是跟為師我較哪門子勁兒哪?為師我難道不希望你真正踏上長生之路?說一千道一萬,你是我的徒弟嘛!」

「師父,我沒跟您較勁兒,弟子不敢!」

「嗯,不敢,我是知道的。今天我叫你來,是告訴你,你可以出徒下山,回家了!」

張阿生聽得又驚又急,什麼「出徒下山」?這不分明就是趕我下山嘛!

「師父!要是按我們子虛仙劍派的門規來看,您這還不就是趕我下山嘛,師父,您為什麼要趕我走?」

「修仙人沒有萬年不散的筵席,這也是為師我演算連山,推斷了你的命運之後作出的決定。」

「師父,弟子真心不願意下山!況且,徒弟我的確也沒犯什麼過錯,更不曾耽誤了修行啊,師父,您這是為什麼呀?」

「哎,傻徒弟,一來你命運不好,自然不符合本派挑選精英弟子的標準,必須下山;

二來呢,你已經跨進了真道境界,為師我也沒有什麼能再傳授給你的了;

三來呢,據我所知,你們那地方,家家戶戶都有個靈石礦,你可以憑藉自家生產的靈石來輔助修鍊——

你留在為師這裏,條件還不如在你自家裏修鍊呢!何況本派中已經對你的事情做出了決定了呢?

依我看,你也真得下山,去迎接你自己的命運去了喲?唉,為師我推演連山啊,依命運而言,你是真的不適合留在山門繼續修鍊的了!」

「師父,修仙人,不就是逆天拗命嘛,我……」

「徒弟,雖然說我們修仙人就是要逆天拗命,但是那都是渡劫時的事兒,平常時節,我們還是要依從天理,遵奉良知的,你可明白?」

「嗯,弟子明白的……」

「好啦,為師我就把珍藏了二百年的玉劍送給你,這把劍,曾經在危急關頭救過為師我的命哪!」

說到這裏,師父加重了語氣:「這柄玉劍,不到危急存亡的關頭,不輕易動用——平時更不可以輕易示人,你要記着為師我這句話!還有,為師我覺得你和這柄玉劍有緣,急難之時,這柄玉劍應該能救得了你的性命……」

「謝師父!」

張阿生清清楚楚地記得,下山時自己是既千不情萬不願,又摸不著頭緒,莫名其妙,無可奈何;然而,下山之事,已成定局,自己也就只有接受。

但是,當真正地離山之後,張阿生的心情轉換成了另一種焦急和期待,立即御劍而起,直飛故鄉!

子虛劍破空而飛,張阿生御劍而走。昔我往矣,今我來思。

一天一夜的工夫,御劍飛行三十萬里,終於,故鄉在望。

張阿生記得自己興沖沖地回到了家中后,父母看着自己的眼神兒都有些不對勁兒!

怎麼了這是?

她?她怎麼了?

……

劍,騰空而起;人,御劍而走。

老者記得,那一天,張阿生是人劍合一,直撲向三十裏外的小村子!

三十里,眨眼即到。

憶郎郎不至,開門采紅蓮。

然而此地無蓮可采,可採的倒是有礦,靈石礦,烏家山靈石礦。

張阿生記得當時御劍憑空御風,飛過烏家山上空,往下看時,只見烏家山礦里的礦奴們,如同許多螞蟻一樣,都在忙碌著。

憑高視下,下面的礦奴們,真的就跟螞蟻似的,忙亂有序地分佈在烏家山上——

果然如同一群群的螞蟻在爬,也有的如螞蟻一樣,爬著爬著,就鑽到了地表之下,看不見了——鑽到礦洞裏去了。

老者記得,自己作為真道初階修仙人,眼裏清楚地看到,一隻大螞蟻,揮動鞭子,抽打某一隻小螞蟻。

那隻小螞蟻,連滾帶爬地,也鑽到地表之下去了。

地表之下,當然是烏家山靈石礦的礦洞。

老者記得那時自己,心頭急迫惶恐憤怒,五味雜陳,腳踩飛劍,略略往下面看過一眼,顧不得為這些礦奴們哀嘆,就直往烏家山另一面山腳下落去了。

那裏有個小村子,那裏,是老者當時要去的地方。

山,還是烏家山,礦,還是烏家山靈石礦,村子,還是那個村子,但是,人呢?

人會不會變?人為什麼會變?

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搵遊子淚。

伊人猶在,然而一臉凄惶。

還記得當年許下的誓言嗎?

扎在心上的刀,染紅;紅的,一滴一滴,往下滴,滴的是血,是心頭的血。

「你問問你的心,你想想我的心!為什麼?究竟是為了什麼你要背叛我?」

「你的阿爸瞧不起我……」

「我阿爸自己也不過是一個沒有仙國功名的小小副礦管,自由礦奴罷了,比一般的礦奴好不了多少,窮得叮噹響,怎麼會瞧不起你?」

「他說,等你修成了仙人,我配不上你!」

「他不會這麼說!」

「他真是這麼說的……」

「就算他這麼說,可是我沒說過呀,你不該!何況那個畜牲都比你阿爸歲數還要大,你居然從了它?」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麼?我只知道我的心在滴血!」

老者記得那時,自己的眼神令伊人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十指骨節在咯咯地響,劍尖前趨,劍柄抬起!

……

劍名秋水。

劍尖在伊人的瞳孔里放大。

天上的流雲匆匆飄向遠方,風急了起來。

血紅的劍穗子在風裏抖動着,偶爾隨風揚起;那紅色的影子,閃入眼帘,在老者的瞳孔里,如閃電劃過,又漸漸模糊……

……那一幕幕的流年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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