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完結篇

第87章 完結篇

身處異國他鄉,同時作為培訓班裏的一個異類,又只會蹩腳到自己都聽不懂的日語,我當然很孤獨。

當時《四月是你的謊言》剛火起來,橫山克的ost我聽了不下百遍,卻都沒有一句話那麼讓我無法忘懷。

「你駐足於春色中,於那獨一無二的春色之中。」

此時此景,如果我能知道我會遇見你,在那獨一無二的春色里。我會攢足勇氣告訴你。你的出現對我來說,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2

我第一次看到他,是在住宿樓外的公園裏。那時候我剛好和同班練習鋼琴的葉銘發生爭執。

他聲嘶力竭的指責我的不專業,我一生氣就把我要放棄小提琴的打算說漏嘴。

他的巴掌打在我臉上的時候,太突然,以至於我還在發愣。等到臉上火辣辣的開始升溫時,我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我抬手捂住臉,眼淚一下子飆出眼眶。模糊的視線里似乎看見葉銘急於解釋的臉,我一把推開試圖接近的他,衝出教室。

鬧劇一般的開始一天,結果就是我落荒而逃。只要想想待會一整個下午的課程,我就絕對支撐不下去,更何況臉上還有一個消不去的紅掌印。

於是我便一路小跑到不遠處的公園泄憤。不知不覺才發現已經是四月,櫻花暖暖的粉色佔據了視線。而他就在這時候猝不及防的出現了,帶着一曲《未聞花名》出現在我眼前。因為是口琴演奏的,周圍瞬間有種被春天的氣息點燃的感覺。

我目不轉睛的看着吹奏者,他並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種清新脫俗的男生,反而是西裝革履的男人。雖然看起來才不過二十齣頭,卻英氣逼人,配上帶有十八歲青春味道的口琴聲,我能感覺到自己心臟的跳動,以及臉頰的火熱溫度。

就算是以後回想起來,他在我的眼裏依舊是火紅色,放在一片柔和的粉紅色里,是最獨特耀眼的。

「你臉真紅。」這是他和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日語。他的臉上帶着嘲弄一般不知深意的笑容。

我很窘迫,不只是我一直盯着他這個冒失的行為,還有我臉龐未退的餘溫。當然,還有我蹩腳的日語。雖然他說的話我勉強聽得懂,但我卻如何也組織不出一句回復的話來。

「呼~~~」他扭頭在口琴上吹出了一個很長的音節,像是嘆氣聲。

緊接着,他開了口:「你是中國人,對吧!」

這次他說的是中文,我難掩驚訝:「對,我是。那…你呢?」

他微微一笑,眼睛卻彎成了月牙的形狀:「按國籍的話,我確實也是。只不過從有記憶開始,就沒回過國。」

「啊~~~這樣啊。」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們都沒有說話。不知過了多久,他從石階上跳下來,往我這裏走。他的每一步都伴隨着我最強烈的心跳聲。直到他走到我的面前,我才知道他有多高大,有種壓制性的優勢。

「剛剛的樂曲好聽嗎?」

我很興奮的回答他:「當然,《未聞花名》我很喜歡,我也會它的小提琴和結他。」

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我慶幸我選擇了音樂,慶幸我會那些常年困擾着我的樂器。

「那就好。」他的語氣十分溫柔。「你能覺得我口琴吹的好,也是我的榮幸。」

「那…你在這賣藝嗎?」

他放肆大笑,語氣中帶着無奈:「本來在等一個老頭,可是他放我鴿子。」

「劉藝文。」他突然叫了我的名字,我被嚇得頓在原地。「明年三月有一場大型的樂器比賽。」

「你為什麼……」

「噓~」他阻止了我問下去。「只要是前十,你就有機會選擇回國。如果你回國了,要堅持還是放棄你現在的音樂生涯,你就有得選擇。」

我楞的說不出一句話,像是有很多疑問,又像是有更多驚訝。他並沒有打算多停留,來不及讓我反應,他與我已經隔了一段距離。

我想截住他,他卻只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給我。

3

只是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我通常這樣告訴自己。卻因此多了一個習慣。每天總會抽時間去公園裏練習小提琴。有時候過路的的人會停下來傾聽我的音樂。一開始我總是報之以微笑,後來漸漸放開,會儘力用日語交流一會。

葉銘也沒閑着,每天總會腹黑的在我年前走來走去,見一次尷尬一次,可他偏偏樂此不疲。

晃眼間,六月都來了。在公園觀察久了以後,我發現公園裏總是會有一位老爺爺,每天按時按點出現在公園裏的角落裏寫東西,有時間像是思緒卡住了,就會一直發獃下去。

我大概猜到一些有關他的事情以後,便開始糾結要不要上去搭話。所以一連幾日都一直在不遠處走走停停。

「小妹妹,不要再晃悠,你打斷我的思緒了。」老爺爺的聲線很粗,話語顯得很莊嚴。

原本局促不安的我更加慌亂:「對不起,我…我只是,有事真的想…傳達。」

我知道一緊張起來我的日語有多糟糕,老爺爺扭緊的眉頭足以證明。像在對我說,聽我的日語很吃力。

「你說。」

他終於還是開口了,我呼出一口氣又深深的吸一口氣。然後拉開便攜袋,拿出我最珍重的一把小提琴,這也是特意為今天準備的。

第一聲響起的時候,就像心臟被擊中,老爺爺絲毫沒有掩飾他的驚訝和喜愛。

來自日本富士台的電視劇《大奧》,村松崇繼的音樂合集。大概五天吧,我用了五個下午窩在書吧,寫成一個屬於我自己改寫小提琴版的大奧音樂。

就在我音樂停下的最後一秒,好像約定俗成一般,老爺爺拿出身旁的小提琴一鼓作氣的接下去,一氣呵成,沒有我插足的餘地。我愣在原地,只有滿腔的敬佩,因為我清楚的明白,我所沒有體現充分的氣勢恢弘,他所演奏的卻到了足以讓我全身發麻的程度。

「有點心機啊~小妹妹。」老爺爺結束后依舊嘴硬,眼裏卻充盈著讚賞。

「我已經很久沒碰這把琴了。」老爺爺撫摸著小提琴的琴身,就像是他的孩子。

我看爺爺有所反應,試探性的開口:「那爺爺,剛剛我拉的可以嗎?」

「選曲遠比演奏好。」

他傲氣十足的點評完,我就困囧的低下了頭。

「不過,你的演奏很用心。看來你不是言傳中的差勁頑劣。」

我一驚:「爺爺,你知道我?」

老爺爺不屑的瞟我一眼:「名聲大的不一般。」

「不會是我…不太好的…名聲,大的不一般吧?」我尷尬的撓下巴。

「還用說。你現在直接說明你的用意吧。」

拿着拉杆的手在冒汗,我抬起眼看向老爺爺的瞬間,帶着少有的堅定眼神,像是宣誓一般說出口:「我是來懇求爺爺你給我去『Winetime』演出的機會。」

老爺爺沒說話,表面上依舊是在旁若無人的撫摸著小提琴,卻一副瞭然於心的樣子。

4

Winetime顧名思義也有Theoldtime的含義,是日本淺草商業街一家獨樹一幟的清吧,也算是眾多演奏家小聚的常地。

我當然清楚老爺爺的身份,職業小提琴和薩克斯演奏家淺田雄輝。同時也是李司銘的老師,而李司銘就是在公園裏吹口琴的男人。我因為在一次難得訪談中,得知老爺爺他的喜好和一些年少事迹,當時並沒有注意,卻不想在今時今日有用處。

到底一通胡攪蠻纏,老爺爺無奈答應我的請求,卻對我的表演沒有提出任何一點指導意見。

「緊張嗎?小妹妹。」

這裏有一個只有普通客廳大小的舞台,被四面八方草叢分割狀的搖椅包圍,更遠一些的地方便被小圓桌和餐桌佔據。

「當然。」我知道我不必過多的掩飾和逞強。

「那麼現在告訴我吧,小妹妹你要演奏的曲目。」

我故作神秘的對着老爺爺笑,卻沒有回答,老爺爺識趣的不再多問。

台上正在演奏著的鋼琴家很眼熟,演奏的是貝多芬月光的第三章,當隨着為時八分鐘的演奏結束。掌聲響起一片,看見台階上向我走來的葉銘,我還是失禮驚訝的張開了嘴巴。

老爺爺把我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他推了我一把:「既然是同一個師傅的徒弟,那你就得表現的更加驚艷才可以。」

我木納的點頭,然後走上台,就像一樁木頭。但我一眼看到坐在台下的他,就有種被點醒的魔力。

「大家好,我是劉藝文。還是一個新手,請多關照。我要演奏的是小提琴獨奏版的《伏爾塔瓦河》」

說實話,我再次讓老爺爺受到驚嚇,也讓台下的李司銘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到我的身上。畢竟作為交響曲,《伏爾塔瓦河》十分壯美,而提琴獨奏幾乎達不到效果。

「我認為你選曲錯誤了。」這是我下台後,他朝我說的第一句話。因為我尚未緩過神,便看到他如沐春風的笑容,有些神志不清。

「你錯了。」以至於我如此堅定的反駁他。

他用略微驚訝的神色看着我,不敢相信我否定了他。最終,他瞭然的鬆了口氣:「看來秦楓培養人的一套,還是那麼有用啊。」

「不。」我抓住他的手。「才不是呢,秦姑姑她只會迂腐的默守曲譜,根本就沒用。」

李司銘聽完我的話后,皺起眉的樣子顯得十分不悅:「可是你也得仔細想想,劉藝文。你到底有沒有真正的努力過,有沒有按你姑媽的方法練習實踐過?如果你沒有,你就沒有資格埋怨她。」

他看着我的眼睛,我也看着他,但我卻更想鑽進地板里。

「那…或許我能不能,請你幫幫我。」

他很快速的接了話:「你什麼都不知道,怎麼肯定我就會比你姑姑強,就能夠幫你?」

「因為是你讓我覺得我一直以來都在自欺欺人,明明很懶惰差勁又不肯承認。所以,我想要機會。求你!」

周遭安靜的沒了聲,時間如同停滯不前一般,緊張得就連身在暗處的老爺爺也屏住了呼吸,等待答案。

「好吧。」他一口氣爽快的答應。推開我的手,卻摸了摸我的頭,轉身離開前留下一句:「記住你老師的名字,李司銘。」

確定是我看不見的視線範圍后,老爺爺跟了上去,和李司銘並肩走:「小心小姑娘別有心思啊~」

李司銘看都不看老爺爺,只是笑不說話,老爺爺便自顧自的接下去:「看來秦楓交代你的第一步達到了,那你現在該和我先去做個檢查。」

「好。」

5

位於Winetime不遠,就是李司銘的創作室和練習室,店門只能一個人通行,內里卻很大。

進入以後,我轉個彎便一件件房尋找。他在裏面最小的一件琴房裏安靜的坐着,沒有發出一絲聲音。我禮貌的敲門,他緩緩的張開眼睛點了點頭,示意我到他身旁坐下。

「關於你的演出,你有什麼想法?」

「我想要一個驚艷的表演,一個謝幕表演。」

他正準備擦拭琴鍵的手,一下狠狠的按下去,驚的琴房裏一陣迴響。

停下手上的動作,可以看出他的細微的情愫:「你的理由呢?你那麼快就決定,真的沒問題?」

「我一直以來就是因為父母的堅持才不能回國,留在這裏學小提琴。可我一直學的渾渾噩噩的,反而一事無成。但是我最近卻發現,我其實是有想做的事情的。但不是提琴,是編曲。想明白以後,我反而感到無比幸福。」我心平氣和的說完,釋然般自顧自的傻笑起來,腦海里都是別人誇讚我的樣子。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有多暖,暖的讓李司銘晃了神。只知道佈滿溫馨香氣的琴房,讓我和他都顯得十分柔和。

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肩膀,我才如夢初醒。他說:「那我可是要好好管着你,讓你堅持下去。畢竟光是有目標有理想,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已經七月份了,陽光過於強烈,但透過窗穿透進來的暖色調卻顯得他那麼柔和。往後我失落時回想起來,總有他鼓勵我的樣子。

6

七月末,大賽的初級考核開始。拿到報名表的那刻,我的第一反應便是在指導老師的欄目填上淺田雄輝和李司銘。

久違的踏進音樂教室,全部人都看了過來,大多數都並非是友善的目光。我環視一周,獨獨跳過葉銘,向最後一排移動。

「喲~我以為是誰啊,你可是早就另謀出路,怎麼還有臉來?」

挑釁的是一個總是出頭的女生,我一直以來就不喜歡她。我把自己的東西都放好,並沒有打算理會她。班課老師適時的進來了,沒人敢再出聲。我看着窗外的所能望及的公園,看景色打發時間。

「你出去。」不用扭頭就知道,這是姑媽的聲音。「你不是我的學生。」

我笑笑,從容的回答:「我從來就不是你的學生,是你把我留下的。」

「你應該明白,我一開始打算栽培你,是因為你有熱情和天賦。」

「那又怎樣。沒錢你會收我?」我情緒激動起來,直接從座位蹦起來。拿起放在腳邊的行李,略過她,不屑停留。她一把抓住我,拽着我。有那麼一秒,我以為她就要打上來。「你要是我女兒,我現在就扇過去。」

當她用犀利卻又柔和的眼光看着我的時候,我實在彆扭的接受不了,甩手離開。當腳下一節節樓梯帶來眩暈感,我才意識到自己在樓梯口不爭氣的徘徊。

而葉銘不知何時出現已經站在我身旁,皺眉道:「你真不知好歹。」

「那也是姑姑的一廂情願。」我賭氣道。

「真搞不明白,你既然想放棄小提琴,為什麼淺田雄輝會做你的老師?」

我不看他,刻意想去迴避:「總之,我們會在大賽決賽見面的。多的你都沒必要過問,我也不會告訴你。」

「你別躲。」我的小聰明不受用,反而使一貫冷漠的他激動起來:「你的伴奏是不是李司銘?我要確定的答案!」

我使勁去甩開他的手,可我越是閉口不提,他越堅持不撓。一番糾纏,引來幾個從前台來看戲的人。我一生氣,不顧自己所處的位置,一腳踢在他的小腿上。葉銘感覺到疼痛突然鬆開抓着我的手,我無法控制的向後仰。

隨着前台兩個小姐的尖叫聲,我的眼裏只出現了葉銘驚慌的臉,然後,頓時陷入黑暗。

7

第一眼看見的是李司銘的臉,帶着濃重的睏倦和疲憊。或許是自己睡了太久,想睜開眼坐起來,眼皮卻在打架。

「困的話,就接着睡吧,沒關係的。」才發現只是在椅子微眯的李司銘已經張開眼,他緩慢的站起來開始整理雜物。

我急忙回復:「不,我要起來。幫我把窗帘拉開好嘛?」

他頓了會,走向窗邊:「好。」一把拉開窗帘。「對了,醫生說你只是受到驚嚇才暈倒的,小腿那裏有些表皮的受傷而已,你可以不用擔心你的身體狀況。」

我沉默不語,因為腦子裏一片空白。

「剛剛你姑媽來了一趟。」李司銘語氣小心翼翼起來。

「哦。」

「她說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注意身體。還有…大賽前都不太適合去培訓班。」

我抓着被單的手漸漸收緊,我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在憤怒。「然後呢?!」

「她說你自己選的路,就要自己走完。然後,就把你託付給了我。」

我控制不住自己愈發失控的情緒:「噁心!她只不過是想推卸我在她培訓班裏出事故的責任。」

李司銘看着我樣子,沒找到他自己居然心痛的無以復加。他忽然一把將我攬入他的懷裏,不知道是出於害羞還是感動,我一下冷靜下來。

「沒事,接下來的日子,我會陪着你。」他悉心安慰我,我卻領會出略帶表白的意味。那一刻我竟覺得,這次受傷還挺好的。

8

接下來的日子,都太過於平常。順利的通過了初試和二次考核,沒有任何意外。除了總是冷漠卻又無厘頭的尋求原諒的葉銘,生活實在沒有太多的起伏,平靜的讓我產生終此一生就這樣過去的想法。

每天早晨都會有老爺爺嚴格的小提琴訓練,下午就是和李司銘的合奏練習。因為李司銘總會在奇怪的地方出錯,所以練習完的時候總是傍晚,我們也總會結伴去吃遍日本美食料理。

說到這裏,總會想起李司銘一臉帶着帥氣的暖笑,理所當然的說:「吃可是和音樂一樣重要的。要我選,我或許還會優先選吃。」

慢慢變成習慣以後,發現偶爾沒有他帶領的晚餐都會變的枯燥無味。就這樣也能算是有些渾渾噩噩的過了4個月,晃眼間也才注意到即將到來的聖誕節。

「聖誕節那天,你有打算嗎?」又是一天練習完畢的傍晚,我再也無法忍住自己的小心思。

他突然笑起來,一臉高深莫測:「我當然有要陪的人啊~」

「誰啊?」

「小孩子家家,有心思好奇,還不如想想你自己要怎麼過。」李司銘話語有刻意躲避話題的意味。

我暗暗的低頭,抓住他的衣角:「老師,我本來是想找你過聖誕的。因為在日本,我…沒有朋友。」

他看不到我的表情,卻也可以感覺到我的失落。一時間,兩個人都不知所措起來,因為不知道怎麼接下文。

良久的寂靜,李司銘握住了我的手,就像寬慰一個孩子「老頭這幾天總咳嗽,今天我得去照顧他。我有一個朋友在新宿,你晚上過去找他一趟,你們一定可以聊得來。」

很想回絕他的美意,可我又不忍心開口。最終一狠心一點頭,整個人都不好了。

相反李司銘笑得格外開懷,鬆開我的手后就一直反覆彈奏蕭邦。隨着琴音的起伏,我默默的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9

晚上七點到的新宿,離約定的八點還有距離。在日本女僕咖啡館很有名,我卻從來沒去過,所以打算這次去看看。

按我的性格,我挑選了比較僻靜的一家,但踏進去的那刻發現全是男性的時候,我還是略微不好意思起來。就連女僕妹子也是面帶一些驚訝的表情走過來,雖然店裏的女僕們樣貌大多都不出眾,但她們的聲音都很軟萌,很符合漫畫里女僕的形象。

不遠處的角落,葉銘一個人坐在那。他看到了我,但我並沒有注意到他。我正被窗外過於繁華的景象所吸引,葉銘卻悄悄地出現在我身後,說了一句不痛不癢的「聖誕快樂。」

我着實是嚇了一跳,客套性的回復了一句話,沒有多說的打算。

「合奏順利嗎?」葉銘拉來椅子,唐突地坐在了我旁邊。

「還可以。」

「那就好,但是你說我們待會去哪好?」

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我約好了人的,不太方便和你一起。」

「約了人?」葉銘不可思議。「可是淺田老師和我說你聖誕沒人陪,叫我過來陪你。」

我猛然回神,淺田老師?!那就同等是李司銘叫的人,果然符合他的性格。越是想逃避的,他會越往你身上推。

「誰說我沒人陪,只是陪我的人十點才能來。」我還是要狡辯一番,不想彰顯的自己好像有多麼可憐無助的樣子。

葉銘也不知道有沒有領會其中的意思,只是釋然一笑,厚著臉皮問:「那我們現在去哪?」

一開始葉銘一個勁推薦一系列購物的場所,全被我拒絕了。最後我們去了遊戲廳,葉銘就完全像個被解放天性的動物一樣陷進去,徹底高冷不起來。

我在一旁找到一個空的遊戲機位,就靜靜地坐在那裏。立刻就有種和世界隔絕的清凈感,看着每一個被吵雜包圍,卻十分快樂的身影。我也不自覺的笑出來。

臨近十點的時候,葉銘領着我打地鼠失敗。他抓住我,我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固執的拉開。還在刻意掩飾一些沒必要的事情。

葉銘沒再像以往那樣執著,反而靦腆一笑:「我原本是要和鋼琴過聖誕的。」

我轉身看他,一陣又一陣的溫暖湧上心頭。不留意,便笑出來了。就像互相戳破小秘密的小朋友,我們兩個在對視中,笑的無拘無束。

十點鐘的新宿小廣場上,人滿為患。忘記了自己是如何一眼看出他來的。只記得他推開人潮,面孔上清晰的笑意。

「你怎麼來了?」我吃驚的詢問。「你不是在陪老爺爺嗎,爺爺他還好吧?」

李司銘一邊頑皮的轉動眼珠,一邊抿著嘴唇:「爺爺一切都不錯,何況擅做主張的把葉銘叫來的是我,我也是怕你生氣,就想踩着聖誕尾巴來找你。好把最重要的東西,在最美妙的時刻送給你。」

他從口袋了拿出來一個精巧的盒子,上面鐫刻着蒲公英花。此刻的我在他眼裏,笑的就像是嬌羞的小女孩一樣讓他動容。他向我靠近,緩慢地打開盒子,裏面是一條銀項鏈,上面掛着一個小蘋果。

他拿起項鏈,將項鏈扣在我的脖頸上。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謝謝老師~不過…老師你怎麼突然那麼有心啊?」

「在你心裏,我很冷酷無情?」李司銘帶着樂呵呵的笑容,調笑起自己來。

「不。」我十分認真的否認。

「你很溫暖。」

李司銘聽見我的話后,笑容像是卡住了,眼睛一瞬間朦朧起來。但不過幾秒,他便恢復原狀:「好了,不說了。現在太晚了,該送你回公寓。」

我一臉甜蜜的應他:「好。」

而他的手卻忍不住伸進口袋,不安的摸索著診斷書。

11

聖誕后的第四天,我在練習室里看到了打着投奔頭銜的葉銘。他賴在鋼琴座椅上不肯起來,我就足足和他磨耗一個上午的時間。

中飯飯點一到,他就不要臉的問我:「嘿,劉藝文。要不要一起吃飯?」

「不要。」

「那我可就,你去哪我就去哪。」

我賭氣:「那我不吃了。」

「不可以。」一道有力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然後便看到推門而入的淺田雄輝。「大賽就快來了,不可以拿身體開玩笑。胡鬧了一整個上午,下午你們就必須投入練習,時間可不多。」

「練習?!」我的腦神經立馬繃緊。「李老師呢?」

「你的合作者是葉銘,他來負責鋼琴的部分。至於李老師,他有他的事情要做。」

我焦急詢問「可是…我的伴奏不是李老師嗎?」

「他有這樣和你說?」老爺爺的一句話徹底嗆住我。

「既然沒有,那就和葉銘好好練。」

老爺爺不給我多問一句話的機會,即使我上前擋住去路,老爺爺依舊頭也不回的離開。

自那以後李司銘就像消失一樣,總是不見人。我嘗試婉轉的去問老爺爺,反而會被莫名其妙的罵一通也得不到答案。

眼見已經迎來三月,月末就要比賽。我和葉銘早已互相接受,默契提升了許多。

今天剛好碰到老爺爺檢查,我下決心一把攔下他。

「老爺爺,我想問你李老師去哪了?已經兩個月不見他人,是生病了嗎?」

老爺爺拿着手裏的拐杖作勢要打我,我知道只是他的小伎倆,我連躲閃的打算也沒有。老爺爺看這拿我沒辦法,打算直接無視我離開。我將大門一把關上,順手上了鎖,老爺爺震驚的愣在了原地。

「你就那麼希望他生病!」老爺爺的語氣證明他真的生氣了。

我急忙解釋「不是的,爺爺。你不要生氣。我是真的想知道李老師的情況。還有……」

「我想見見他。」我不敢正眼看他。

「讓她去吧。」葉銘突然出聲,我無比感激的點頭朝他示意。

老爺爺無可奈何,拿出筆和紙寫下一個地址,遞給我的時候留了一句話:「你不要後悔。」

他穿着病號服,坐在床上安靜的看着我笑,儲物櫃里是我剛剛帶來的水果。

「怎麼會這樣?」我着急的要幾乎哭起來。

他摸摸我的頭,給了一個溫暖的笑容。「可能現在開始,你說話得大聲點,不然~我聽不清楚。」

「好。」我帶着哭腔提高音量「你能告訴我,你怎麼了嗎?」

「沒事,我是本來就有家族遺傳,以前又感染過。現在聽力有些不好,所以不得已來治療。」

他一臉無所謂的表情,還有輕鬆的語氣。卻無法讓我感到一絲心安,我詢問他:「那你的耳朵治的好嗎?」

「當然。」他依舊輕鬆的笑着「一開始你在公園裏看到我的時候,我的耳朵還只是有點雜音的程度。雖然一時半會沒辦法完全恢復,但是沒有大問題。你和葉銘的比賽我會去。」

「可是……」

他打斷我的話:「不要問,回去練習吧。大賽前都不要來了,我需要休息。」

「李司銘,我喜歡你。」

沒有一絲防備,就連我自己也沒有任何準備。這句話,我居然脫口而出。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臉上沒有了笑容,氣氛一下子冷凝。「小孩子,不可以胡鬧。更何況你該清楚你的現狀,你和我沒有可能。」

「為什麼?」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不甘心。

「你姑姑憑我和她十年的友誼,拜託我幫助你。所以你,是必須要回中國的。」

「說直白些,就算你大賽沒有比好留下來,我的身體狀況也沒辦法照顧你。你總不能成為我的累贅吧!」

驚訝帶來的恐慌,我做夢也不會想到他會說下那麼狠的話。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哭該笑。我看着他,竟硬生生笑着哭出來。

不曾想,人生如戲,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他。

12

比賽很成功,回國的計劃也很順利。現在的我作為一名作曲家,並沒有完全放棄小提琴。雖然關於小提琴的事情,一回國就和父母大吵一架,但彼此都選擇了理解和原諒。

常說萬事開頭難,我一開始的作麴生涯總是碰壁。後來還是姑姑引線,我才開始了一連串的簽約合作。理所當然,我和姑姑化解誤會,成為了好閨蜜。

雖然生活中的一切看起來都在接近圓滿,但我總會感到空虛痛苦,尤其是在我得知李司銘已經失聰以後。

如今我坐在位於廣州家裏的沙發上,如同一個傻子,隨着《四謊》的劇情哭鬧嬉笑。尤其當我看到公生鼓起勇氣演奏的畫面,我直接激動的從沙發上蹦起來。也就是那刻,我便毅然做了個決定。

因為傻傻的我才想明白。我的聲音所傳達不到的地方只是耳朵,不會是內心。

於是我便充滿幹勁的開始忙活起來,先是去找橫山克的音樂合集,再寫成五線譜改編。然後不停間的練習演奏,最後再把音樂錄製成CD的形式保存。

全部結束后,距離2014聖誕僅僅剩下10天。我趕忙手抄了一份歌曲目錄,連着CD一起發了最快的加急件寄往日本。

這張CD,不為愛情,為成長。

2013年4月4號,也就是回國那天,老爺爺塞給了我一封信。信的內容很短,但字體俊秀規整,我一眼便可以認出是誰的字體。

「有的人是用來陪伴你一生的,而有的人是用來教會你成長的。你清楚我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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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思想已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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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完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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