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強求的宿命

「諾諾辜辜，左帯三星，右帯三牢，天翻地覆，九道皆塞！」

安倍寺收斂心神，毫不遲疑地默念咒文、單手拍地。

這件怨物仿若一名詭譎的劍客、無所不用其極，必須馬上封印。

隨着靈光涌動，地面上的捲軸彷彿活過來一般，瞬間將菊一文字則宗牢牢包裹起來。

菊一文字則宗立刻安靜了下來，那股無形的吸引力也隨之消失。

就在安倍寺準備俯身拿起地面的菊一文字則宗離開時……

「啪」。

空無一人的船艙中，一把被怨氣包裹着的小鋼珠從植物叢中朝着他飛來。

安倍寺如貓一般敏銳地往後躍起閃避，手中雙刀精準地將避之不及的幾顆小鋼珠斬了下來。

「我說哪裏來的老鼠上了船……身手這麼好的除靈者，我還是第一次見……」

幽暗的船艙中，男子有些刻薄的聲音響起，卻不見說話之人的身影。

「隱身嗎……閣下究竟是何方神聖？」

安倍寺一邊用言語拖延時間，一邊將靈力注入雙眼，試圖增強靈感，確認對方的位置。

「不必費力了，除靈者的『靈感』，是無法發現我的……」

對方話未說完，安倍寺耳朵微動，毫不猶豫地朝着聲音的方位斬去。

隨着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彷彿有老鼠在草叢中穿梭，讓他這一劍斬了個空。

「啪……啪……」。

那詭異的聲音又在另一個方位響起。

連續兩把小鋼珠，從兩處完全相反的方位朝着安倍寺丟來。

對方似乎不但能隱身，還能在植物叢中快速地移動。

雖然不知道被那種奇怪的東西丟中會怎麼樣，安倍寺還是本能地揮劍，在空中交織出密不透風的刀幕。

數十顆密密麻麻的小鋼珠，竟然在半空中被他精妙的劍術全數斬成了兩半。

「有趣，有趣……既然如此，試試這招怎麼樣！德瑪……」

男子意義不明的話音未落，上千顆小鋼珠，如同傾盆大雨一般，從四面八方的「草叢」中向安倍寺湧來。

縱然是面對避無可避的局面，安倍寺依舊錶情冷靜地手持雙刀，在身前快速地旋轉出冰火組成的旋風。

二天一流·烈焰月回斬。

小鋼珠被那快速旋轉的刀芒斬上，如同撞上龍捲風一般彈開，鋼珠上的怨氣，也隨之消散。

「嘿嘿，你的劍技確實犀利，若是其他不成器的傢伙來，怕是討不了好……可惜，你踏入了我的主場。」

那道男聲刻薄地輕笑着。

這艘船上的溫室大蔴，不但能帶來隱蔽穩定的經濟收入，也能為創造適合他能力發揮的環境。

捕捉到聲音的方向，安倍寺耳朵微動，拔刀便斬。

可是，他剛有動作，身體恍若透支一般，腳步虛浮地往前一跌。

一股詭異的怨氣，不知何時籠罩住了安倍寺，與他的護體靈力纏鬥起來。

「怎麼會……」

安倍寺微微低頭，數顆小鋼珠正他的順着他衣角滾落在地。

沒能完全躲過嗎。

他感覺全身的力量，正在飛速地流逝，只能用長刀撐地，勉力地跪着。

「還能跪着？看來，你的靈力和體力都很強嘛，比之前死在我手裏的那幾名除靈者，厲害多了。」

這麼說着，從不遠處的盆栽旁，中植樹人緩緩現身。

「你……是半妖？鬼怪？」

看着不遠處那名地中海在燈光下反射著油膩光澤的中年男子，安倍寺吃力地問道。

「nonono，我們可不是那種不三不四的東西，和你們這些天生擁有靈感的幸運兒不同……我們，是真正的神眷者……」

彎腰撿起地上被封印的菊一文字則宗，中植樹人輕輕地在手裏拍了拍。

「正煩惱就這麼插在屍體那個部位，交給『那位大人』顯得不太雅觀，多謝你幫我包裝了一下……」

這麼說着，他再次向安倍寺丟出一把小鋼珠。

更加強大怨氣當頭淋下，安倍寺全身因為鉀元素飛速流逝，如同痙攣一般無力地趴倒在地，呼吸也越發地困難。

「還能保持心跳嗎……敬你是個強者，就讓你享受這最後的寧靜吧……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

看着軟倒在地的這名年輕的除靈者，中植樹人的神情變得有些複雜。

曾幾何時，自己的秀髮也是如此的濃密。

……

十年前。

門上掛着「靈異相談所」的破舊辦公室內。

站在辦公室中央的中植樹人，留着一頭柔順的長發。

「中植君，你辭職吧。」

辦公桌後方，背對着他的一名穿着西服的男子，如是說道。

男子那油亮的地中海，在窗外昏黃的夕陽映射下，反射出令人絕望的光芒。

「常田社長，為什麼……當初，您將我從怨靈手中救下的時候，我就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成為一名合格的除靈者，斬盡世間的邪惡……」

「你已經跟着我見習了五年了，不但修鍊很努力、也經歷了不少生死關頭……」

辦公桌後方的男子，語氣有些唏噓。

「但是，覺醒靈感這件事，始終是無法強求的！我無法做到在除靈的時候，還要確保一個普通人的安全，或許哪一天……所以，辭職信你自己寫吧。」

「社長……」

聽見對方的話，年輕的中植樹人無力地跪倒在地。

「回去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強求不屬於你的東西，最終是無法開出美麗的花朵。」

「我……我真的已經很……」

淚水沿着他的眼眶滾落，在夕陽下飛濺出金子一般的光澤。

「我知道，你真的已經很努力了，比我努力多了……若是把這些精力放在其他事業上，或許你早已功成名就……我不能讓你再這麼耽擱下去。」

聽着常田社長的唏噓，他卻始終無法說出一句反駁或是辯解的話語。

因為社長說的，句句在理。

所有的罪，都在是努力了五年、依舊無法開啟靈感、只是一個「普通人」的自己身上。

無能，便是原罪！

自從一次意外從怨靈手中被救下后，他用自己的熱血與誠意打動了常田社長，成為了「靈異相談所」的員工。

在這五年裏，除了協助社長工作之外，為了成為一名正式的除靈者，他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開啟靈感上。

畢竟，若是連「靈」都看不到，又談何去「除」。

開光佛鑲珠入體、每周金針刺穴、每日牛淚侵眼、誦念佛經……

甚至為了增強體內的「陽氣」，那五年間他以各種烹飪方法、吞食過各種生物的「根」。

「我……我知道了。」

常田社長沒有看到的是，匍匐在地的中植樹人，掩蓋在秀髮中的眼神漸漸變得怨毒……

曾經躍出井口、見過廣袤風景的青蛙，又怎麼可能甘心生活在以前的小水窪里。

憑什麼，有些人生下來，便擁有自己終生無法企及的，看見真實世界的資格。

此時此刻，他願意向惡魔獻祭一切，獲取踏入超凡世界的入場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