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 黑暗聖經

聖經之中，記錄的並非都是光明與仁愛之詩。

相反的，有着許多血腥、暴力、殘酷的記敘。

異端審判所將這些內容編撰到一起，形成了一部典籍，用以祭禱異教徒和邪惡生物。

名曰，《黑暗聖經》。

錫耶納的祈禱仍依舊回蕩在倉庫之中。

金光掠過之後，另外幾名拔槍欲射的男子，也遭到了同樣的待遇，化作了漫天血肉。

漆黑的倉庫內部，下起了雨。

猩紅粘稠、混合著骨肉內臟殘渣的雨。

面對青龍刀處處留手的錫耶納，此刻念誦起《黑暗聖經》，竟然變得殺人如喝水一般毫不猶豫。

這一切，只因此間之人，都和「惡之華」有關。

當年加入異端審判所之前，他曾在主面前許下諾言：窮盡此生，斬盡「惡之華」。

倉庫下方，原本正在排隊進入集裝箱的「亡命之徒」們，被那血肉之雨淋了一身，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擁擠著朝着倉庫大門涌去。

「呃啊啊……血，這是血！！！！」

「喂喂……開門，你這錢我不賺了……」

「趕快搞把槍……」

奈何那倉庫大門已經被人用密碼從內側鎖死，無法開啟，他們只能聚在鐵閘門前吵鬧着。

與此同時，粘稠的紅色血漿涌動之下，東野幸平那斷裂的頸部快速地長出肉芽，將他的頭顱與身體接了回去。

東野幸平有些不可思議地活動了一下脖子，彎腰撿起地面上的右手按在斷臂處，隨即恨恨地看向對面平台上的天藤一雄。

他脖子上和斷臂處原本整齊的刀口瞬間恢復如初，沒留下一絲痕迹。

雖然知道自己這具身體無論是素質、還是恢復能力都不屬於人類的範疇……

但是第一次體驗被人斬首再接回，他依舊有着相當的不真實感。

阿薩邁特一族，不愧是在撒哈拉沙漠那樣陽光猛烈、極度缺乏水和食物、被稱為「血族地獄」的地方都能存活下來的種族。

他的視線所及之處，松本銀次正雙刀連揮，將襲向天藤一雄的三枚金色子彈精準地斬下。

「嘿，既然你們想要報仇，就看你吞不吞得下這份我給怒羅拳準備的大禮吧。」

坐在他身後的天藤一雄面露狠色，輕輕打了個響指。

倉庫內的吵鬧聲，瞬間安靜了下來。

「餓……好餓……」

「你有帶吃的嗎？」

「……你那根香腸，看起來就很好吃的樣子……」

那群原本聚在倉庫門口，準備砸掉鐵門衝出去的男子們，眼神突然變得無比飢餓。

「吼……」

「呃啊……」

他們口中的低聲呢喃，漸漸地化作了不屬於人類的低吼。

其中幾名男子，已經衝到了沒發放完的食物旁，連包裝袋一起大口大口撕咬起來。

而其餘的男子，則如獲珍寶一般，撲向了地面散落的碎肉……

天藤一雄打下響指之時，已經徹底將他們轉化為了餓鬼。

「砰……砰……」

平台上方，錫耶納旋轉着手中左輪的彈巢，不斷有聖光凝聚其上。

「那日在下沒吃上飛機餐、兵器也不趁手……今日重新比過……」

不見任何換子彈的動作，那軌跡飄忽不定、速度快似鬼魅、威力誇張的金色子彈卻一發接一發地從槍口中射出。

「嘿，還真敢說呢……一雄，你不會站不起來了吧，這樣子我可沒辦法帶你跑路。」

平台對面的松本銀次，則如同永不疲憊的機器一般，揮動着手中那對古樸的雙刀，面不改色地將那些子彈一枚一枚地斬落。

他的使命，只是護得天藤一雄周全，從始至終都沒有主動進攻的意思。

天藤一雄從地上站起，面色痛苦地將看向自己的腹部。

他腹部鮮血淋漓、依稀可見內髒的刀傷，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著。

倉庫下方，一百多名餓鬼同時進食帶來的癒合之力，正在快速地治癒着他的身體。

「他們……就是你們今晚的食物……」

皺着眉頭，天藤一雄費力地伸手指向平台對面的兩人。

身為「神眷者」、使用過十多次源自飢神的神跡之物，他自然能夠通過那無盡的餓意，如臂使指地指揮麾下的惡鬼。

隨着他的話語，場下低頭進食的男子們，隨即齊刷刷地扭頭，雙眼放光地看向了東野幸平和錫耶納。

這一百多名原本為怒羅拳總部準備的餓鬼，在此處提前爆發。

讓天藤一雄面色痛苦的，並非腹部的傷勢，而是那些餓鬼同時進食所共享過來的可怕觀感。

一旦用出這「神力」，那些惡鬼的每一次咀嚼、吞咽、舔舐，一切細膩的進食體驗，都在源源不絕地湧入他的大腦，似永無止境般折磨着他。

除了基於奧姆真理會向來低調行事的原則之外，這個副作用也是他絕不輕易濫用能力的原因之一。

縱然如此，他也早已得了嚴重的厭食症。

享用美食的快樂對他來說，永遠封藏在了回憶中。

……

四十年前。

「嘶……好燙……」

「哈哈哈哈，心急可吃不了熱熊掌……」

看着面前的小孩被樹榦上烤著的食物燙得縮回了手，一旁披頭散髮的男子豪邁地大笑了起來。

「松本桑……」

男孩顧不得燙紅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塊肉，埋頭啃了起來。

「銀次，叫我銀次就好……畢竟，一雄你可是我的大恩人呢。」

「……銀次，你一定是傳說中的仙人吧？」

看着身前被扒皮抽筋架在樹榦上烘烤的山熊，一雄篤定地下了判斷。

畢竟，哪怕是村裏最厲害的獵人，也不可能徒手在三分鐘內將這頭肆虐山林多年的山熊擊斃。

「仙人？哈哈哈……」

聽見這個稱謂，衣衫已經破爛成了布條、如同乞丐一般的銀次先是一愣，隨即自嘲地狂笑了起來。

「與其說是仙人……我應該……」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那原本被鐵釘穿透的地方，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傷痕。

「……應該算是，被詛咒的罪人吧……」

他的聲音中，已經沒有了任何重獲自由的喜悅，只剩下百歲老人般的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