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 不死不休

「assamite……」

未著片縷的東野幸平，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在灼灼烈日下、無盡的荒漠中。

他的正前方，是一座被黃沙覆蓋的遺跡。

「assamite……」

數道飛舞的黃沙，化作在人影他耳旁低聲呢喃。

「你們……是誰……」

東野幸平失去光澤的雙眼，毫不在意地看着這些神態各異的人影，出現在他前進的道路兩旁。

彷彿恭候着君主回歸城堡的臣民。

「我們……是阿薩邁特……原初之血的追尋者、遙遠東方的刺客、聖戰的終結者……」

「那又……與我何干……」

東野幸平漠然地打斷了對方的低語，繼續朝着遺跡深處走去。

「汝既繼吾族終焉之血……當承吾族記憶，回歸原處之地，延續通往天堂之路……」

那些人影復又化作黃沙，瘋狂湧入東野幸平體內。

「嘖嘖，你們這些神神怪怪的東西，最終還不是只能化作一捧黃沙……」

感受到無數記憶碎片企圖鑽入自己的腦海，東野幸平頓時痛苦地捂頭哀嚎了起來。

「死亡並非終結，只會讓阿薩邁特越來越強……」

耳旁的話語，讓他想起了自己瀕死前的一幕……

天藤一雄那被割裂的咽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著，而自己，只能絕望地看着。

「繼承你們的記憶，可以！只需要告訴我……」

東野幸平臉上露出殘忍的微笑。

「怎麼殺死那些，和天藤一雄、和你們、和我一樣，不應屬於這個世界的怪物……」

「如你所願，在阿薩邁特一族面前，沒有殺不死的怪物。」

隨着這話語，鐫刻在阿薩邁特一族血脈中的群體記憶，瘋狂湧入他的腦海。

「呼……呼……呼……」

東野幸平滿身大汗地重重喘息著，從車後座上翻身而起。

窗外，不知何時降下的瓢泊大雨，正猛烈地拍擊在車窗上。

「這裏是……龍馬的車？這麼說，那兩個傢伙……」

打量了一下自己完好如初的身體和周圍的環境，他微微一愣。

「死而復生」的他，只覺全身充滿了力量，甚至能感覺到血管內的血液在有力地涌動着。

隨即，他鼻頭微聳，一股特別的血腥味湧入他的鼻腔。

「天藤……一雄！！」

聞出了那血腥味的主人，東野幸平粗暴地打開車門，未著片縷地沖了出去。

一旦被阿薩邁特族鎖定血液的目標，不死不休……

……

待荒木宗介和二之前龍馬整理著臉上的絲襪衝出倉庫時，天藤一雄已然消失在雨幕之中。

密集的警笛聲，從大橋上傳來。

兩人視線隨之望去，只見一輛輛警車正朝着這邊駛來。

想必是碼頭上的槍聲，驚動了警方。

「可惡……」

荒木宗介雙眼不甘地在漆黑的碼頭上掃視着，似乎想要搜尋天藤一雄的身影。

「別看了，先把幸平想辦法弄走再說……」

二之前龍馬一把拉住他，頂着大雨朝着停車處跑去。

他們兩人憑着警察和線人的身份倒可以想辦法，可東野幸平若是落到警方手裏，怕是這輩子都別想出來了。

「……人呢？」

「我明明把他放到後座了啊？！」

可是，待兩人跑到車前，留給他們的，只有空蕩蕩的老爺車。

那敞開的、微微晃動着的車門，仿若在無聲地嘲笑着他們。

……

「被警察抓到就麻煩了……銀次這傢伙，留在那裏應該也死不了……」

平治越野車上，神志不清的天藤一雄發動了引擎。

在他的視線中，車輛前方正站着無數蒼白破舊的身影、就這麼靜靜地看着他，似乎想要阻止他的離去。

「你們這些混蛋，等我找到會長……重新取回『神力』……」

剛才被那名頭戴絲襪的男子重擊之後，再也無法感應到體內「神力」的他，直接被心頭灼燒般的痛苦和紛至沓來的死者幻像折磨到崩潰。

隨着他重重的一腳踩在油門上，越野車帶着狂野的速度彈射而出。

然後，一道赤條條的人影突兀地出現在了越野車前進的道路上。

「地獄犬？你這傢伙也變成了死鬼，想阻擾我嗎？那就，給我再死一次吧……」

藉著車大燈看清前方那名男子的模樣，天藤一雄殘忍地笑着，將油門轟到了底。

看着越野車朝自己撞來，東野幸平靈敏地往旁邊挪了一步。

那時速120km以上的越野車，瞬間與他擦肩而過。

就在天藤一雄臉上還沒來得及露出惋惜表情的瞬間，東野幸平動了。

他那不算粗壯的手臂，在人車相錯而過的瞬間，如長矛般快速地刺出、收回。

「噼里啪啦。」

駕駛室的車窗被直接被轟碎。

那越野車如同無頭蒼蠅一般，直直地撞上了前方的牆壁，隨即爆發出巨大的火光。

「怎麼……」

留在原地的東野幸平手上，不知何時提着一個血人。

「……可能！！！」

正是滿身鮮血和玻璃渣的天藤一雄。

東野幸平竟然在這樣高速錯身而過的瞬間，將他從車窗直接扯了出來。

由於被碎玻璃以及車門框撞擊，天藤一雄身上已經是多處骨折和割傷，如同破布袋一般。

失去了「神力」和手下餓鬼的他，自然沒有辦法像之前一般快速恢復。

況且，那反覆灼燒着內心、彷彿永不熄滅的火焰，更給他帶來時時刻刻的精神折磨。

「你這傢伙……去死吧，啊啊啊啊啊……」

忍着全身心的痛苦，天藤一雄從腰間摸出一柄匕首，朝東野幸平刺去。

「咔嚓。」

天藤一雄話未說完，持匕那隻手已經整個反向翻轉、發出骨骼斷裂的聲音。

而那柄匕首，則隨着翻轉的手臂，刺入了他自己的身體。

毫不在意身後爆炸的火光，東野幸平單臂將天藤一雄高舉到自己面前，嘴角露出了天真的微笑。

那微笑，和他第一次和麗子約會，品嘗到愛情的美妙時一般無二。

「……給我……一個……痛快……」

奄奄一息的天藤一雄，露出了絕望的神情。

地上水窪中倒映着的那張臉龐，表情異常的眼熟。

因為，曾經有無數人在他面前，露出過同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