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江湖處處是麻煩,舊的才去新的來(2)
風,冷風。刀冷如風。
三柄雪亮冰冷的刀在三個人手中,他們的手緊握刀,他們的眼緊盯前面的女子。
女子輕抬手,她抬手的速度很慢。
三個人已有兩個出刀。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兩柄雪亮,森寒的刀斜斜劈下。好快的刀,好刺眼的光芒。
女子抬手的動作依舊很慢。兩者間形成一種鮮明的對比。一個快到極致,一個慢到極致。
青玄天已不能在低着頭喝酒,這樣的決鬥,難得一見,他捨不得錯過。
雷笑笑沒有看決鬥,她在看着青玄天。
「你好像很感興趣?」她問。
青玄天答:「沒有,我隨便看看。」
她問:「你想學武,想成為強者嗎?」
青玄天搖頭:「不想。」
雷笑笑道:「你說謊。」
青玄天不理她,雙眼直勾勾看着幾人的比斗。
落下的刀很快,他們說話間已落到女子左右肩頭,女子抬起的手卻在半空,不管是和刀還是握刀的手,亦或是刀的主人離得都很遠。
她不管如何,好似都已不能改變被兩柄森寒刀斜斜劈開的下場。
雷笑笑一點也不緊張,她好似認為女子不會死一般。
「好刀。」聲音清脆動聽。那快落到肩頭的刀,不知何時已落在那女子手中。
兩個握刀的虯髯漢子仿若未知,好似還不知刀已被奪。
青玄天已夠仔細去看,仍沒看清女子用的何種手段奪的刀。
好快的出手,青玄天心中讚歎。
他自問也沒那樣快的出手,若他的劍刺向那女子,那女子是否也能奪走他的劍?
劍?我還能有什麼劍?
青玄天低低苦笑一聲,滿嘴苦澀,竟忍不住抬頭凄涼大笑。
笑聲凄涼如夜鬼哭嚎。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來的凄涼笑聲吸引,就連動手的幾人都投過目光來看他。
雷笑笑更是滿臉驚愕的看着青玄天問道:「你在笑什麼?」
青玄天不答,又大笑一聲。笑罷,拿起桌上半壇酒一口飲盡。
雷笑笑道:「你怎麼了?」
青玄天回過神來,苦笑:「沒事。」
雷笑笑問:「你確定沒事?」
青玄天道:「沒事。」
他不說,雷笑笑就沒再問,只對那女子說道:「姐姐,把他們趕出去吧!」
一個虯髯漢子急忙道:「姑娘,不用趕,不用趕,我們這就出去。」
他們的速度真快,只兩個眨眼間就到門外。他們走的時候,那兩柄被奪走的刀都沒帶走。
命重要還是刀重要?
於他們而言,當然是命重要。刀沒有可以再鑄,命沒有可就不能再生了。
女子看眼被奪到手裏的刀,輕輕撇嘴,手臂輕輕揮動,兩柄刀齊齊飛出,落到外面。
女子道:「今日我家小姐心情大好,不殺你們。識趣的速速退去,若不退,那便死路一條。」
他們當然是識趣的,他們當然知道不是眼前女子的對手。
所以,他們帶着他們的刀,他們的人快速遠走。
青玄天凄涼道:「老闆,上酒。」
老闆戰兢兢抱着壇酒放到桌上,青玄天伸手攬過酒罈,拆封便喝。
一口一壇。
「再來……」
老闆再抱一壇酒。青玄天再喝,喝罷從懷中掏出百兩銀子放在桌上道:「所有的酒都拿過來。」
酒館老闆看一眼雷笑笑,彷彿在問能不能拿桌上銀子。
雷笑笑道:「還不快把銀子拿走,把酒抱來。」
老闆聞言忙拿走銀子,小心翼翼揣在懷裏,又忙去抱酒。
酒館不大,酒卻不少。
酒共有一百三十八壇。
青玄天四周堆滿酒罈,一半是空壇。
青玄天已喝下六十九壇酒。雷笑笑呆然的看着他。
她第一次見如此能喝,肚子如此能裝的人。
她以前看到那些能喝海量的人與青玄天對比起來,那簡直小巫見大巫,沒法可比。
最讓她吃驚,驚訝的是青玄天竟沒有醉。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為何要拚命的喝酒?他的笑聲凄涼,神色憔悴惆悵,是不是有什麼傷心的事?
雷笑笑心裏胡亂的想着。
青玄天依舊在喝酒。酒館老闆站在櫃枱後面,他早已看呆。
怪物,簡直是怪物。酒館老闆心裏暗嘆。
他開酒館已有些年頭,每天來酒館喝酒的人不在少數,可如青玄天這般,一次喝六十九壇不醉的人,他是第一次見到。
他簡直不相信世上竟有這種人。
「你有什麼苦惱,有什麼麻煩?為何不說出來?說出來會好受一點的。」雷笑笑誠懇的說。
青玄天手提酒罈,搖頭苦笑:「那些能說出來的苦惱,煩惱,又何嘗是煩惱?」
——有些苦是你無法說出來,只能默默承受的。
雷笑笑道:「你總該說出來,你不說出來怎知沒辦法解決?」
青玄天搖頭道:「不能說。」
雷笑笑不再問,有些東西是問不出來的。別人想告訴你的,早晚都會告訴你。別人不想告訴你的,早晚你都不會知道。
青玄天繼續喝酒。
他只想喝醉,用酒麻痹自己。只想短暫忘記那些痛苦,難忘的痛苦。
可他發現,他竟喝不醉。不管喝多少都不醉。
他拚命的喝依舊如此。
他苦笑。他竟連喝醉都不能。
雷笑笑看着,凄涼,悲傷,無助,痛苦的他,鼻間一酸,竟忍不住流出幾滴眼淚。
所有的酒都已喝光,青玄天卻沒有醉。
他依舊清醒。他苦笑着走入風中。
秋風蕭瑟人愁苦,清醒清醒,竟不能醉!
雷笑笑看着他的背影在風中消失,心中問自己:「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那被她稱作「姐姐」的女子彷彿知道她心裏想法,輕輕說道:「笑笑,你若想跟上去看看,那就跟上去看看吧!」
雷笑笑終於下定決心道:「姐姐,我們就去看看他。」
那女子道:「我也正想看看他,他真是個奇怪的人。」
雷笑笑神經兮兮的道:「姐姐,你可別和我搶,我還要讓他做我的玩伴呢!」
那女子道:「笑笑,姐姐不和你搶。」
雷笑笑道:「姐姐,我們走吧!」
那女子問:「騎馬?」
雷笑笑道:「從小到大,我沒走過遠路,我想試試走遠路究竟是什麼滋味。」
那女子道:「希望你不會後悔。」
雷笑笑搖頭道:「我才不會後悔。」
「走吧,走吧!再不走他可就走遠了。」
那女子輕笑:「好,走吧!」
兩人快步走出酒館,雷笑笑興沖沖走在前面。他們漸漸消失在遠方。
酒館老闆小心翼翼的把一百兩銀子藏好,就開始收拾空酒罈。
他抱起一個空酒罈。那明明已沒酒的酒罈卻有半壇酒。
他又抱起一個酒罈,依舊如此。
他連續抱起三十多個酒罈,那本應該空空如也的酒罈里竟有酒。
他很快就發現,酒罈里的不是酒,是水。
水怎會到空酒罈里?
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乾脆不去想。他開始想着那百兩銀子該如何花銷。
「姐姐,他真能喝。」雷笑笑道。
「確實能喝。」那被稱「姐姐」的人回答。
雷笑笑道:「那些酒好像有一百三十八壇吧?」
那女子回答:「是。」
雷笑笑道:「我就算喝三壇水都不一定能喝下,他竟能喝下一百多壇酒,他的肚子真能裝!」
那女子道:「不是他的肚子能裝,是他的手段厲害。」
雷笑笑問:「手段?」
那女子道:「你知不知道釀酒的過程?」
雷笑笑回答:「我聽說過。」那女子道:「釀酒用的東西是什麼?」
雷笑笑道:「當然是糧食。」
女子問:「還有呢?」
雷笑笑想了想,搖頭道:「沒有了吧!」
女子道:「還有水。」
雷笑笑問道:「這和他能喝有關係?」
女子道:「他把整壇酒喝下去,又運轉內功把摻在酒里的水逼入空酒罈里。」
「一壇酒里真正能算酒的只有一杯左右,剩下的都是水。」
「我們與其說他喝下一百三十八壇,不如說他喝下一百三十八杯更為貼切。」
雷笑笑問道:「姐姐,你說他用內功把摻雜在酒里的水逼入空酒罈?」
女子回答:「是啊。」
雷笑笑又問:「他竟有內功?」
女子道:「你不知?」
雷笑笑道:「好啊,他真是把我騙得好慘,我還傻傻相信他不會內功。」
女子道:「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雷笑笑氣勢洶洶往前追去,彷彿要追上青玄天問個清楚。
女子看着雷笑笑背影,臉上露出一抹擔憂,很快恢復正常,隨即跟上雷笑笑。
兩人有說有笑,說笑聲漸漸消失在遠方,她們的人也消失在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