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命運的軌跡

第55章 命運的軌跡

慶長年間。太閣大臣豐臣秀吉死後,大權在握的德川家籠絡全國的大名出兵圍困大阪城,為應付將來的大戰豐臣一方雇傭大量四處流浪的浪人,那些為獲取功名的人們因此蜂擁而至。

自古以來都為妖怪聚集的京都,如今因為燃燒這野心之火而充滿生氣,妖怪們也因此將目光聚向了權力的頂峰。

「可惡,那是什麼無敵集團……」

「就是如今傳聞的奴良組啊……!!」

「從南至北,日本全境的妖怪都在向京都集結,如果能得到更強大的力量……更強大的力量……」

黑暗中的低語者,妖魔攢動的魔之京,盤踞著千年的大妖怪,遙遙相望的大阪城與江戶城……奴良組就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一行血氣方剛的妖怪們,以年輕的百年之姿浩浩蕩蕩,用常人難以企及的速度和勢頭,掃蕩和清理了所有攔路的妖怪,來到這歷經滄桑屹立不倒的……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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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藍色的中國信箋,香氣濃郁,沁人肺腑。信箋摺疊成細長條,中間系一小節,由式神送過來。

「咦?給妾身的嗎?」在眾妖怪曖昧的目光下,鈴彥姬壓下驚嚇的心情,從化為白鶴的式神那裏接下信箋,把信拆開,只見字跡流暢優雅,並附有一首和歌:

「思君如此君不知,岩間湧泉水無色。」

鈴彥姬不禁輕聲念出了口,那明顯帶着親昵口吻的問候語,讓眾妖怪們興緻高漲起來。

「哇哦~膽敢挑戰高天原之花的勇者出現啦!」眾妖怪們紛紛起鬨,等著看接下來的好戲。納豆小僧等小妖們動作敏捷地退到安全的角落,偷窺著鈴彥姬的臉色開始手舞足蹈的慶賀。

要知道,這些年相處下來,比起心有所屬的雪女更難親近,比高嶺之花更加難以摘取,被譽為「高天原之花」的鈴彥姬,已經成為大家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存在。然而如今,鈴彥姬剛一到達京都的勢力範圍之內,就收到如此夾雜着曖昧和親昵的信,可見……那人肯定跟她的關係不一般。

「哦?這難道就是那個傷你心的男人?」淬金雙眸眼角下方有着兩道彎曲妖紋的奴良滑瓢,非常巧妙地、沒有聲息地繞到鈴彥姬後方,動作輕巧迅速地伸出手拿過那封信,饒有興緻地將它上下瀏覽了一遍后,他眸光閃爍噙著笑意望着鈴彥姬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只是一名故人罷了。」準確的說,是故人之後才對。鈴彥姬神情冷淡地奪回信箋,放進衣服貼身的地方仔細收好,在奴良滑瓢似笑非笑的視線之下,朝前來送信的式神點點頭道,「麻煩你回頭告訴秀元,過些日子我會去看他。」

「哦哦~還說只是故人,明明都稱呼對方的名字了!」八卦之魂燃燒的奴良滑瓢,一臉痞子樣的湊到鈴彥姬面前,滿含興味地凝望着她的眼睛道,「剛才那個是陰陽師的把戲?沒想到你還跟這些傢伙有來往啊。」

「怎麼……妾身不能跟你們的死對頭陰陽師有來往嗎?」滑頭鬼飽含深意的語氣和眼神,讓鈴彥姬忍不住嗤笑了一聲。她抬頭正對上滑頭鬼興緻盎然的眼光,不由得緩緩勾起唇角略帶譏誚地道,「滑頭鬼閣下您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剛才那位可是皇室御用陰陽師,花開院家的第十三代家主。你要是想成為魑魅魍魎之主的話,早晚是要跟這位天才陰陽師碰面的,到時候……說不定會被封印起來哦!」

「哦?他是這麼厲害的人類嗎?」奴良滑瓢非但沒有半分動怒,反而興緻愈發高昂熱烈起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鈴彥姬,帶着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意道,「聽你這麼一說,本大爺倒還真的對那個秀元產生興趣了,如果在京都的這段時間比較空閑的話,哪天老子就親自登門拜訪一下好了!哈哈!」

滑頭鬼那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欠扁表情,讓鈴彥姬的臉色產生一瞬間的扭曲。不等她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以至於釀成謀害奴良組大將的悲劇,負責外出的雪女和牛鬼回來了。

「哎呦喂,總大將,妾身才剛離開一會兒,您就跟鈴彥姬好上了?這要是妾身哪天一去不回了,是不是連你們的喜酒都喝不上了?」純白的和服衣袖半遮著嘴唇,風姿妖媚氣質清冷的雪女,半眯着眼睛看着奴良滑瓢,語氣顯得有些古里古怪。

「雪麗,你們回來啦!」看到組裏唯二跟她關係親近的成員,鈴彥姬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連忙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滿含笑意地走到雪女身旁。

「牛鬼,看來一切都還順利?」噙著一抹笑意點點頭,鈴彥姬對於牛鬼這位成員,一直抱着一種交織著敬意和欽佩的情感。比起居無定所身似浮萍的自己,牛鬼對於奴良組抱以堅定的信念,那份信念……是她十分嚮往卻又無法輕易得到的。

「托諸位的福。」牛鬼略微施了一禮道,聲音沉穩態度冷靜。柔順的長發滑落肩頭,虛虛遮住半邊臉頰,穿着無比正式整齊的牛鬼,比起武鬥派的捩目山鬼怪,更像是多年前的神童梅若丸。

「哎呀,妾身可沒有跟你關係這麼親近喲。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好意了。」儀態萬千瀟灑大方地甩甩袖子,雪女雪麗忍不住微微揚起了唇角。看得出來她見到鈴彥姬,心情還是發自內心的高興的,可是那偏生嘴硬的態度,陣是令人又好氣又好笑。

「呵呵,放心好了。這幾天妾身會離開一陣子,你可以『好好的』跟總大將相處了!」湊到雪女耳邊語氣曖昧地說道,溫熱的氣息灑落在她頰邊,鈴彥姬微微一笑,退開兩步遠端莊地站着。

「妾身……妾身才沒有那方面的意思!!!」白瓷一樣的臉上浮現出紅暈,雪麗倒抽了一口冷氣,面色緋紅羞憤交加地後退兩步,用衣袖擋住臉頰不時抬眸怒視着鈴彥姬。她……她才不喜歡滑頭鬼那個笨蛋呢!神經能粗到這種地步的男人,也算是世間罕見了吧!!

「哈哈,雪女也只有面對鈴彥姬的時候,才會表現出身為女人的一面吧!」一目入道端著一碟清酒,咧開嘴角面帶笑容地感慨道。總大將還真是艷福不淺啊,就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也能有這樣的機會?

「什麼啊!什麼啊!一目你暫時給妾身閉嘴吧!」雪女一發怒可不得了,一目入道立刻變成了冰雕。

冰雪寒霜如怒濤一般席捲而來,寒氣之烈彷彿能撼動整個房間。

「還有……想要調侃妾身的嗎?」

面對寒氣逼人面色冷凝的大姐,眾小妖怪們紛紛抱團退避三舍。

「沒有!絕對沒有!絕對沒有!!」

「好了,好了,你們都別鬧了。」向來不正經的奴良滑瓢,大概也只有在此刻正經一下。金色的眼眸中流轉着妖異的光芒,他看似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雪女,牛鬼,讓你們調查的事情怎樣了?」

「回總大將,情況不容樂觀。大阪城的那位淀主聚集了許多妖怪……」

「滑頭鬼閣下!既然這裏沒有妾身的什麼事,妾身計劃先去問候一下故人。」並不是想要刻意打斷牛鬼的話,只是一直跟奴良組保持的距離,鈴彥姬還不想這麼早打破。

「鈴彥姬……」你難道就這麼不想加入奴良組嗎?雪麗神色複雜了幾分,凝望着鈴彥姬,表□言又止。

「去問候一下當然沒問題,不過,可不要錯過本大爺成為魑魅魍魎之主的那精彩瞬間啊!」奴良滑瓢以驚人的氣度,不在意地揮揮手,示意鈴彥姬可以自由行動了。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情況,不過他有着這樣一種自信,鈴彥姬,早晚會成為他奴良組的人!

「自然不會。那麼,妾身就先行告退了。」以袖掩口笑得千嬌百媚,鈴彥姬臨走前故意望了一眼雪女,眼角倏然勾起一抹極端曖昧的笑意。

刻意給他們留下空間,雪麗你可要加把勁兒啊!

接觸到鈴彥姬那曖昧的眼神,明白她的意思的雪麗臉上一紅,全身釋放出的冷氣更加驚人。

「阿嚏——阿嚏——」被鴉天狗偷偷拽到一旁的一目,正裹着毯子鼻涕一把一把的,「這個雪女也不厚道了吧,對待總大將和對待我們,簡直就像是兩個極端啊……」

「誰讓你非要在雪女害羞的時候開口,這下可明白後果的嚴重性了吧!」鴉天狗語重心長地拍拍一目的肩膀,一手握著權杖抬眸看向雪女的方向,渾身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作為時常被凍成圓球或者冰棍的一員,鴉天狗對於剽悍如雪女雪麗,始終抱着一份敬畏的心理。

「阿嚏——你確定……阿嚏——那是在害羞?!!」一目滿目驚悚地指著雪女,接觸到雪女回眸一個眼刀,立刻轉過頭去小媳婦似的,拽著鴉天狗的袖子輕聲道,「光是害羞就這種程度的話,換做我是總大將也不會選擇她當老婆的!」

「一、目、入、道,你在說什麼——!!!」身後忽然響起咬牙切齒的威脅話語,彙報完情況的雪麗轉瞬出現在這裏,陰測測冷風嗖嗖地盯着一目入道,那微微眯起佈滿凜然之意的眼眸,令鴉天狗和一目入道齊齊打了個寒顫。

「沒……我們沒有說什麼!!!」鴉天狗跟一目入道異口同聲地道,緊緊抱在一起齊齊搖頭,「嗚嗚,我們真的沒有說什麼……」

看到他們那個丟人的樣子,跟一目關係最好的牛鬼,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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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花開院本家。

穿着盔甲頭頂發亮的花開院是光,匆匆穿過走廊一口氣跑到大廳,看到眼前正愉快暢飲的兩人,立刻吊著嗓子大叫一聲,「秀元!!要不是我有事回來找你,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着我?!!」

「是光,你回來啦。」慢條斯理動作優雅地放下茶杯,鈴彥姬抬眸凝望着是光,緩緩漾起一抹柔和的微笑。

「殿下,您回來了。」是光一見是鈴彥姬發話,立刻恭敬地上前行禮,屈膝半跪着朗聲道,「歡迎您回來花開院家,有什麼需要請儘管吩咐!」

「是光兄長啊,你就是因為總這麼一板一眼的,所以才不討女孩子喜歡吧。就算好心的弟弟為你安排了那麼多次機會,兄長大人你還是絲毫不知道上進啊。」手拿摺扇搖頭晃腦地感慨,比起當年妖孽上許多的花開院秀元,眯起那雙狡黠的狐狸眼笑着說道。

「秀元——!!!」是光狠狠給了他一記眼刀,咬牙切齒了一陣子,才重重吐出一口氣,抬眸看着滿含笑意的鈴彥姬,面上一紅咳嗽了一聲道,「實不相瞞,在下這次來是有事找秀元商量,而且事不宜遲,秀元……你快點兒跟我走!!!」

「哦?什麼事情這麼嚴重?說來聽聽。」鈴彥姬饒有興緻地問道。在她看來,能讓是光這麼上心的,難不成是哪位姑娘?

「哎呀,看來這次的決定果然正確!」如同心有靈犀一般,跟鈴彥姬對視了一眼,秀元刷拉一把合上檜扇,露出一個開心狡黠的笑容,一臉人畜無害的表情調笑道,「是那位擁有異能的櫻姬公主吧,比起當初派你去照看的長發公主,這位京都第一美女看來更合你的口味啊。」

「秀元!這都什麼時候了!!」好脾氣的是光終於火山爆發,他的眼神因怒火而燦亮,用儘力氣捶了一下地板,額前流下汗水咬牙說道,「秀元,本家的陰陽師死傷無數,已經不是可以再悠哉的時候了。羽衣狐……抓走了那位公主殿下!同樣,你一直關注的那個妖怪——滑頭鬼,也開始行動了!!」

「羽衣狐,滑頭鬼……開始行動了?」秀元神色一正,收斂起調笑打趣的神情,眼神變幻莫測一陣,抬眸望了面露訝色的鈴彥姬一眼,他神色平靜異常的點頭道,「我知道了,準備牛車。」

「秀元?這是怎麼一回事?」詫異又驚訝地望着秀元,見他站起身作勢要離開,鈴彥姬忍不住叫住了他,「沒有什麼是我可以幫忙的嗎?先不說滑頭鬼閣下對我頗為照拂,光說那個『羽衣狐』……是什麼人?」

「羽衣狐……」是光的身體顫動了一下,抬眸瞥視了秀元一眼,他的表情異常悔恨,在心底怒罵了一聲:該死的!只顧上着急櫻姬殿下的事情,竟然忘記這個名字對於鈴彥姬殿下而言,是絕對不可以提到的禁忌!不過……只是這個名字的話,應該……不會……吧。

花開院秀元目光平淡地凝視着鈴彥姬,那彷彿不含絲毫感情,又像是含着千言萬語的眼神,令鈴彥姬心底的不安擴大開來。

「羽衣狐……擁有異能的公主……妖怪?目標……生膽?」把前後事件串聯起來考慮,剛回到京都時遇到搜集生膽的妖怪,他們還跟那群妖怪幹了一場。拜這些年的經驗所賜,鈴彥姬很快便猜出個大概。再聯想到先前牛鬼提到的事,她的臉色一白抬頭驚問道,「『返魂之術』,千年妖狐……葛葉?!!」

鈴彥姬用詢問的目光懇求地看向秀元,良久……秀元似是無奈地握著檜扇,輕輕嘆息著點了點頭,道:「不錯,羽衣狐是花開院家的宿敵,曾經的名字是……『葛之葉』。」

如果不是蘆屋道滿的直系,是不可能了解如此詳盡的。而身為當事人之一的鈴彥姬,也是時候不再隱瞞下去了……秀元在心底輕輕一嘆,已經備好的牛車哞了一聲,他捏著符咒召喚出式神,抬眸凝望着鈴彥姬道,「一同前來嗎?」

「嗯。」已經……不可以再逃避了。鈴彥姬眼神複雜地點點頭,在秀元的攙扶下坐上牛車,式神駕駛的牛車立刻飛馳起來,快速的穿過人跡罕至的叢林,往妖氣衝天的地方趕去。

「[轉生妖怪],披着人皮無論何時都把城市搞得亂七八糟。吸收政治中心溢出的怨恨、嫉妒、憤怒以及絕望,用這樣大量的怨念不斷地增強力量,不封印本體的話,無論達到多少遍都會超越時代再次重生的麻煩的傢伙,所以才叫做『羽衣狐』吧……」一手支著下巴望着窗外,花開院秀元的聲音清亮而沉穩,不經意間安撫了鈴彥姬的緊張和不安。

正在翻「花開院妖秘錄」的是光,目光複雜地瞥視了秀元一眼,低下頭去繼續翻看卷錄,沒有開口說一句話。這種事還是交給秀元吧,他向來比他更懂得人心。

不大的牛車裏坐着三個人,靜悄悄只聽得到呼吸聲。鈴彥姬心情沉重地握着手,貝齒輕咬着下唇,面無血色地望着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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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頭鬼]微光迷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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