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胡姬

樗里疾肅容道：「子夏大人，你可知道我大秦的國本為何？」

「這……商君之法？」

「不錯！」樗里疾朗聲道：「商君之法，於我大秦而言，便是國本。昔日先王曾雲，商君之法，乃富國強兵之法，秦必遵之！大王亦是說過類似的話。如今，何故變法？」

升級到國本的層次，秦王盪就不得不出來說句話：「嚴君，在你看來，推行鹽鐵官營之制，便是更易國本嗎？」

「不然？大王，商君之法，在於富國強兵也，強兵且不說，這『富』何從談起？商君變法之『富』者，非是財帛之富，而是田產之富也。重商抑農，乃捨本逐末之道，乃重末抑本之道也！可想而知，大王一旦在秦國推行這種鹽鐵官營政策，將有多少百姓趨之若鶩的跑去製鹽，進而耽誤了農時，荒廢了田地！這與商君之法相悖！大王，請三思而行！」

聞言，秦王盪沉吟片刻，又道：「嚴君，這鹽鐵官營之制，與商君之法並不相衝。鹽巴之製造，僅憑官府無法完全作為，故而需要借用民間的力量，但屆時寡人會選派一些官吏，負責製鹽事宜，一干製鹽商賈，也必須得到官府認證，不然一律屬於私鹽，百姓私自煮鹽和鑄鐵將受釱左趾的刑罰，工具以及產品充公。」

「而且，嚴君啊，你可知道，這鹽鐵官營，不僅能增加大秦的國庫收入，還能抑制商人勢力，進一步改進與推廣先進的鐵器冶鍊技術，和製鹽方面都可以起到的積極作用啊！」

「若是如此，臣無話可說。」

樗里疾敗下陣來，緊接着上去反對的，又是上大夫向壽。

「大王，臣以為鹽鐵官營之弊端甚多，不宜在秦國推行！」

「試言之。」秦王盪淡淡的道。

「昔日管仲相齊，齊國實行過鹽鐵官營制度，效果是很不錯，但弊端甚多也。譬如昔日齊國鹽鐵官營之後，只注重產量，質量差，價格高，生產的農具多大而不適用。」

「同時還存在不準挑選、購買不便、強買強賣和強迫農民服役等問題。官吏徵收當地沒有的物品，採取欺詐手段，低價買進，高價賣出，給百姓造成了更大的負擔和痛苦！」

向壽痛心疾首地道：「大王，臣以為鹽鐵官營政策的施行，將導致秦國物價上漲，出現營私舞弊，官商勾結甚至囤積居奇的現象。請大王三思！」

「向壽，你認為在我秦國能發生官商勾結，徇私舞弊的現象嗎？」

「……」

僅一句話，秦王盪就懟得向壽無言以對。

秦國的鹽鐵官營政策的推行，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秦王盪說服群臣之後，即刻擬詔，在全國的範圍內發佈鹽鐵官營的詔令。

隨着秦王盪頒佈的幾條政令，整個秦國頓時宛如一台不知疲倦的機器迅速轉動起來。

鹽鐵官營、建造都江堰、連接並修建國內所有官道，還有此前的疏通河道，築堤修橋等建設工程都一起投入實施。

在秦國的各個官道上，到處都是懷揣著文書的傳令飛騎。

也幸虧秦國有着完整的勞役體系，分工明確，不然很難一下子將這麼多浩大的工程一下子投入建設當中。

當然了，原本比較清閑的秦王盪又一下子繁忙起來。

各地的奏牘都源源不斷地送到他的桌案上，等待他批閱。

夜已深。

秦王盪好不容易將一整天送上來的政務全部處理完，終於鬆鬆筋骨，活動一下。

內侍黑伯上前問道：「大王，今晚打算在何處歇息？」

聞言，秦王盪尋思了一會兒。

這段時間他一直按照長桑君的叮囑，修鍊吐納之法，清心寡欲，不近女色，故而沒有去哪個后妃的宮殿就寢，一直在龍台住着。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項萌牽掛着秦王盪，不時的讓後者到他的寢殿睡覺，但秦王盪已經堅持這麼久了，可不想在這個時候「破功」！

「寡人今晚就在龍台歇息。」

撂下這句話，秦王盪又離開龍台（常青殿）。這地方給他的感覺十分不好，就跟現代上班族的辦公室，就跟學生的教室一般，讓他有一種十分壓抑的感覺。

秦王盪逛著逛著，便到了後宮。

或許是累了，疲乏了，秦王盪便在假山之下，水榭邊上的石台上坐了一會兒。

就在這時，一陣悠揚動聽的琴聲伴隨着清風徐來。

琴聲？

這不是普通的琴聲，堪稱為仙樂都不為過。關鍵的是，這並非是用的古琴，而是豎琴！秦王盪聽得出來。

不知不覺中，秦王盪尋着琴聲的源頭緩緩走過去，來到一處涼亭外面。

迷人的月色之下，薄薄的一層霧氣籠蓋四野，涼亭中，一名穿着宮裝的金髮麗人正在那裏彈奏著豎琴。

看着聽着，秦王盪的身心不禁陶醉了，原本疲乏的精神氣為之一空。

這麗人不是別人，正是秦王盪從烏氏城帶回來的胡女。至於名字，他迄今還不清楚。

如此良辰，如此美景，如此佳人，秦王盪實在是不忍打破這一幕。

但一曲終了，胡女還是發現了秦王盪的身影。

胡女起身，學着宮中婢女的模樣給秦王盪福了一禮，口中不知在說什麼，反正是外語，秦王盪聽不懂的那一種。

她本是西域商人帛純進獻給秦王盪的，未經人事，未經多少調教，故而連秦語都不會講，對於中原的一些禮節更是一竅不通。

當時秦王盪是在巡視的路上，讓人把這胡女送到咸陽，但沒給任何的名分，故而王後魏紓都不知道如何安置她，只能當做一般的宮女對待，但在規格上，是少子的待遇。

「胡姬，坐吧。」

因為不知其姓甚名誰，又語言不通的緣故，秦王盪便以「胡姬」稱呼她。話雖聽不懂，但這「請」的手勢，胡姬還是看得出來的。

「你能為寡人再彈奏一曲嗎？」

看見秦王盪的手勢，胡姬瞭然，於是又撥動琴弦，為他彈奏一曲充滿異域風情的琴聲。

從胡姬的琴聲中，秦王盪聽出了她那憂鬱的思緒，以及思鄉之情。難怪，看胡姬的氣質，甚是高貴、典雅，其出身一定不凡，極有可能是亡國的公主，後來落入人販子的手中的。

聽着胡姬彈奏的琴聲，秦王盪入了迷，如置雲端，好似所有的煩惱都拋卻了，全副身心都沉浸在曲中。不一會兒，秦王盪便用胳膊支著下巴，沉沉睡去。

看到胡姬的琴聲竟然有這般魔力，一直站在一旁的黑伯不禁嘖嘖稱奇。

秦王盪已經好久沒有這般酣然入睡了，得此女，真可謂是得一副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