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鹽井
蜀郡,廣都。
廣都,亦稱都廣,位於成都南部,這裏曾經是古蜀王的故治,位居都廣之野的中心地帶,是古蜀農業文明的起源地之一,也是「天府之國」農業中心地區。
廣都縣,始建於公元前316年,為司馬錯負責建造,與蜀郡的成都、新都並稱「三都」。
廣都以其漁田之饒,鐵礦、稻田,故盛養生之饒,富甲一方。
此時,負責興建都江堰的民夫已經來到這裏,並開始挖掘工作。
冒着烈日,這些民夫或者奮力揮舞著鋤頭開墾,或者擔着石塊、泥土,或者砍伐樹木,把道路鋪平。秦國的畜牧力甚多,蓋因義渠人多養牛羊,他們養的牛很多都被充當耕牛使用。
所以在這裏,可以看見有一些較為平坦的路面上,牛車,或者用駑馬拉着的車子,以及人力的獨輪車是隨處可見的。
監工的兵卒自然是有的,但一般不會苛待民夫。蓋因秦王早已下了詔令,對於服勞役的民夫不得虐待,不得無故懲罰。
所以這些兵卒手裏都拿着武器,或者鞭子,但幾乎沒有用武之地。只有一些真的在偷懶的民夫,他們才會把鞭子抽打過去,讓這些懶鬼嘗一嘗皮肉之苦!
當然了,若是無故毆打民夫,後者是可以向官府舉報的。而且百試百靈,一旦核實,鞭笞民夫的兵卒也將受到同樣的懲罰!
「啊!你們瞧!這是什麼?」
忽而,一個站在很深的坑洞裏面挖掘,曬得皮膚髮黑紅的民夫驚叫了一聲,手中還抓着一把東西,似是泥土,又似粗糙的鹽巴。
看見這邊的情況,附近的民夫都望了過來。
「鬼叫什麼?」負責監工的一名都尉怒氣沖沖地道。
「將軍,你看這是什麼?」那民夫爬上坑洞,將手中的東西遞過去。
都尉接過那一把泥土一般渾黃的東西,定睛一看,又摩挲了一會兒,不禁蹙眉道:「這不是泥土嗎?可能摻雜了一些細微的碎石而已,只是有點磕手,何必大驚小怪?」
「將軍有所不知。你不覺得這東西很像是鹽嗎?」
「鹽?」
都尉嗤笑了一聲,說道:「你該不是沒鹽吃了,都出現幻覺了吧?老子吃的鹽比你都多!這哪裏是鹽巴?就是沒經過晾曬的粗鹽都不長這樣!」
民夫苦笑道:「將軍,小人以前就是製鹽的。奈何國家實行鹽鐵官營,自己又沒考上製鹽工藝者的考核,製鹽作坊又不要我,故而丟了飯碗。說起這製鹽,將軍應該是沒有小人清楚的吧?」
聞言,都尉的眉頭一皺,一時之間陷入了沉思。
民夫又道:「將軍,你若是不信,可以嘗一下這鹽巴的味道。」
「嘗?」
「這鹽絕對是鹹的。」民夫信誓旦旦地道。
都尉聽到這話,將信將疑地沾了一點「泥土」,放到嘴裏舔了一下,頓時「呸呸」地吐了出來:「好怪的味道!」
「怎麼樣,將軍,這是不是鹹的?」
都尉頷首道:「這玩意兒的確是鹹的,看上去跟鹽池、鹽泉裏面的鹽有些相似,但又有點不同。實在是怪了,難道這地方有鹽泉或者鹽池?」
「將軍,這可是大功一件啊!」民夫恭維著道:「現在國家實行鹽鐵官營政策,雖不缺鹽泉,但鹽者,當多多益善也。將軍若是將此物獻上去,說明這裏有鹽泉,郡守大人一定會大大的獎賞你的!」
「哈哈哈哈!說的對!」
這都尉笑着道:「你小子做的不錯。我得了賞賜,一定不忘你的好!」
「多謝將軍提攜!」
都尉又找了許多民夫在這個地方挖掘,往深度挖掘,果然,挖得越深,裏面出現的粗鹽就更多。但這種鹽並不是連成一片的,而是星羅棋佈地遍佈着,與鹽泉、鹽池都有所不同。
但畢竟是出現了產鹽之地,那都尉旋即就將此事上報給張若。後者聞訊而來,讓更多的農夫把鹽井開鑿出來。
「大人,已經不能再挖下去了。」
現在的工具還是頗為簡陋的,僅憑鐵鏟、鋤頭,甚至是用上鎚子,都很難把更深處的岩石層鑿開。
見狀,張若不禁嘆息一聲,說道:「可惜了。這更深處的鹽井,其鹽一定更多,一定更純,若是能再挖下去就好了!」
眾人都相視無語。
過了沒多久,張若便上書秦王盪,說是發現廣都有鹽井,其餘各地都紛紛出現鹽井,請開掘之,為國利也。
得知這一情況的秦王盪,這才後知後覺。
他依稀還記得,前世自己在一篇文章上看過,四川的鹽井,千年之前便能深達數百米。
談到人類最早鑽井史時,後來的鷹醬和狗熊為他們二三百年的鑽井史爭得臉紅脖子粗,豈不滑天下之大稽?
鹽井的誕生,在歷史上是李冰任蜀郡守時,組織當地百姓開鑿了華夏的第一口鹽井——廣都鹽井。那時候挖鹽井和挖水井沒啥區別,拿鏟子鋤頭往下挖,特點是井口較大,但挖不了太深,故而名為「大口淺井」。
秦王盪估摸著,李冰亦是在開鑿都江堰的時候發現的鹽井!
也就是說,因為都江堰提前開鑿三十多年的緣故,鹽井的出現,也提前了!
但隨着鹽井的發掘,問題來了。
僅大口淺井,鹽的產量不會太多,反而會因此消耗太多的人力,得不償失。
考慮到這個時代的工具簡陋,就連鑽頭都沒有,秦王盪決定親力親為,把鑽頭髮明出來。
要不怎麼說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
水井早已出現,但負責鑿井的井匠實在是沒什麼技術含量的,故而這一回秦王盪沒有找任何的工匠指導自己,而是自己關起門來,「閉門造車」。
秦王盪依稀還記得,在宋代出現過一種名為「圜刃銼」的工具。
圜刃銼亦稱圓刃銼是井鹽鹽井鑽井工具。鐵制,刃口加鋼。「圜」指外部形狀為圓形的銼頭,「刃」即刃口,俗稱「過梁」,為破碎岩石作功部分,嵌於圓體之上。
知道是這麼一回事,真正搗鼓出來卻是十分的麻煩。
「圜刃」銼是人類鑽探史上發明的第一個鑽頭。它的發明,創造了現代深井鑽頭的雛形,因而,成為現代鑽頭的始祖。
秦王盪利用空暇之餘,去到專門的工匠作坊裏面,開始打造一套「鑽頭」。但在這個生產力極為落後的時候,想要超前千年,發明出這種極具技術含量的東西,這怎麼可能?
此時,秦王盪正在咸陽城郊的一處武器作坊裏面忙活。考慮到他的身份,作坊的主事官員特地騰出一間偌大的屋舍,各種配置齊全。
任鄙、孟賁帶着一眾宿衛就在那屋舍外面戒備,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秦王盪若有命令,若有需要,自當會吩咐他們的。
「叮叮噹噹!……」
屋外打造武器的聲音不斷響起,但一點都沒有攪亂秦王盪的思緒,因為他自己都在熱火朝天地搗鼓著」鑽頭」。好不容易做好的一個模具,剛把鐵汁倒進去,還沒成型呢,這模具就漏了,中間被燙出了一個大窟窿!
考慮到木製的模具不給力,秦王盪又決定採用鐵質的,又搗鼓許久,把鐵汁倒入裏面。
奇怪的現象出現了,這一回鐵汁倒是沒有漏,沒有被燙出一個窟窿,但是秦王盪發現倒進去的鐵汁,已經與那鐵質的模具融為一體了!
日!
秦王盪氣得直跺腳。
就在這時,一直守在門外的任鄙高聲道:「大王,左丞相求見!」
嚴君?
「宣!」
「諾!」
少頃,樗里疾就被帶到秦王盪的面前。
此時的秦王盪,身着馬甲一般的褐色短衣,露出兩條健碩有力而呈現出古銅色的胳膊,下面只穿了一條牛犢短褲,不帶衣裙的那一種。
似乎是天氣太熱,又或者是待在這充滿熱力的作坊裏面,秦王盪嫌衣裳太礙事了,所以就旁若無人地如此穿着打扮。
看着秦王盪這副模樣,樗里疾氣得慌:「大王,你這是在作甚?」
「寡人……寡人在製作鑽頭。」
「鑽頭?這鑽頭是何物?」
秦王盪咧嘴一笑,說道:「嚴君,前段時間蜀郡守張若不是上報,說是蜀中各地都發現鹽井嗎?這鹽井裏面所蘊含的鹽巴可不少,只是無力過多開採,無法量產,所以寡人就估摸著能不能造出一種工具,以便更好的開採鹽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