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另立新君

第117章 另立新君

甘露殿。

惠文後正在酣睡,這時殿外忽而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隨之而來的,便是在黑夜中清脆而透著節奏感的敲門聲,宮娥環兒在門外喊道:「太后,左丞相求見!」

「唔!……」睡得迷迷糊糊的惠文後翻了個身,挺起腰,揉揉眼睛。

「何事?」

「太后,左丞相求見!」

聞言,惠文後終於反應過來,忙穿上宮裝,在側殿接見樗里疾。

「太后。」樗里疾行了一禮。

「嚴君不必多禮,賜座。」

「謝太后。」

惠文後坐在主位上,樗里疾便在地板上的蒲團上坐下,欠著身子,不敢有絲毫的冒犯。深夜來訪,本是忌諱,何況他面對的是他的嫂娘,先王的遺孀,秦王盪的母后。

但事情緊急,樗里疾不敢有半點馬虎。

「嚴君,你不是出到涇陽巡視河道了嗎?因何深夜造訪?」

樗里疾嘆息道:「太后,臣本不該擾你清夢的,奈何事態緊急,不得已而為之,請太后恕罪。」

「無妨。嚴君有事便說,哀家一定洗耳恭聽。」

「太后,老臣聽說,你今日將太醫令扁鵲打入大牢?」

聞言,惠文後愣了一下,隨即大大咧咧地道:「哀家還以為是多大的事情呢。扁鵲醫治大王不力,又欺瞞哀家,若非王后求情,哀家一定處死他。怎麼,嚴君是為扁鵲,來向哀家求情的嗎?」

聽到這話,樗里疾忍不住一聲長嘆,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太后,你糊塗啊!為何在此時將扁鵲關押起來?」

「這……有何不對嗎?」

「豈止是不對?簡直大錯特錯!」樗里疾搖頭道:「現如今大王陷入昏迷,不省人事,本是十分敏感的時期,各種宵小都極有可能趁機興風作浪。前日,老臣請太后封鎖關於大王昏迷不醒的消息,防止外泄,為他國所知,便是此理。眼下太后一氣之下將扁鵲打入大牢,豈非坐實了大王已經無藥可救的事實了嗎?屆時列國將是怎樣的反應?群臣又將是怎樣的反應?」

聞言,惠文後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婁子,真是腸子都悔青了。

「那……嚴君,現在哀家應該如何是好?」

樗里疾心中一片悲哀。

惠文後着實是一個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關鍵是有事還不找自己商量,自作主張,這出了事情,自己還要想方設法地滅火!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饒是如此,為秦國的江山社稷,樗里疾不得不出謀劃策,說道:「太后,眼下因扁鵲之事,大王身體的真實狀況一定是不脛而走,為有心人所知的。老臣料定,明日的大朝會上,是非甚多,說不定群臣還會奏請太后另立新君,以定國本。」

「這……大王仍在,他們敢如此大逆不道?」惠文後驚詫得小嘴微張。

樗里疾苦笑道:「大王現在昏迷不醒,秦國有君如若無君,便是此等由頭,就算群臣不逼着太后另立新君,也將請太后立一儲君,以防不測的。」

「那哀家應該如何是好?還請嚴君教我。」

惠文後的態度還算懇切。

樗里疾嘆息道:「太后要做的,便是一個『推』字。明日,群臣若是向太后發難,進言另立新君,太后便推諉,左右顧言他,亦或是不置一言,若形勢失控,太后可罷朝處理。總之要做到不偏袒任何一方!」

「哀家知道了。」

頓了頓,樗里疾沒忍住詢問道:「太后,請恕老臣無禮,大王還有救嗎?」

「救是有救的。扁鵲診斷,大王是陷入深度昏迷,外人救不了他,只有他自己才能清醒過來。」

「何時能清醒?」

「哀家,亦是不得而知。」

聽到這話,樗里疾的心底一沉,整個人都愣住了。

翌日,在四海歸一殿召開的大朝會上,在季君嬴壯的授意下,公子惲率先發難,沖着高坐在上面的惠文後垂手道:「太后,臣聽聞大王已經病入膏肓,藥石難治了是嗎?」

「公子惲,你這是在詛咒大王嗎?」

看見嬴壯一方的大臣率先站出來,甘茂心中一喜,隨之出列,看上去是為公子惲「詛咒」秦王盪的言行感到憤憤不平。

「右丞相言重了!本公子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公子惲又道:「太后,請你將實情告之於群臣,咱們有權力知道大王的身體狀況!」

惠文後聞言,心裏是氣不打一處來,但不好發作,只能強顏歡笑道:「公子惲,大王已經病入膏肓的事情,你是從何處得知的?」

「此事已經在咸陽的大街小巷傳開了!太后,大王乃是一國之君,其生死存亡,關係着秦國的興亡榮辱!大王若是出了什麼差池,秦國極有可能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而太後知情不報,屆時也將成為秦國的千古罪人啊!」

聽到公子惲把事情說得如此嚴重,惠文後嚇得一愣一愣的,開腔道:「哀家……」

樗里疾忙出列道:「太后,臣有事啟奏!」

「請講。」

「涇陽河道已然疏通完畢,然橋樑不濟,不利於水網之交通,船隻之航行。臣請先前疏通河道之勞役,並再募三千民夫,若干工匠,撥款千金,以修橋樑!」

「准奏。」

看見樗里疾將話題轉移,公子惲心中極度不滿,便道:「太后!臣有事啟奏!」

「請講。」

「太后,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眼下大王垂危,生死不知,若死若活,全然無法理政!臣請太后另立國君,以正國本!」

「嬴惲!你放肆!」

樗里疾瞪着眼睛,呵斥一聲道:「大王尚在,爾誹謗王上,私議國本,該當何罪?」

「嚴君!放肆的人是你!」公子惲早就看樗里疾不爽,故而怒氣沖沖地道:「大王已經如同活死人一般,秦國形同無君!讓一個活死人擔當國君之重任,豈非滑天下之大稽?」

樗里疾聞言,氣得吹鬍子瞪眼的,他萬萬沒想到公子惲竟敢這般肆無忌憚,對自己這位叔父無禮不說,還敢堂而皇之地將「另立新君」這種話說出口!

真是不知所謂!

「太后,嬴惲誹謗王上,目無君長,擅議國本,臣請將嬴惲叉出去,杖責五十,貶為庶人,併流放巴蜀,永不錄用!」

聽到這話,公子惲氣急敗壞地嚷道:「樗里疾!你公報私仇!我不服!我不服!」

看着如同跳樑小丑一般的公子惲,惠文後厲聲道:「來人!將嬴惲叉出去,杖責五十!責令其貶為庶人,流放巴蜀,終生不得錄用!」

兩名執戟郎中迅速跑入四海歸一殿,將怒罵不止的公子惲架著,任憑他手舞足蹈,如何掙扎,執戟郎中都不為所動。

「且慢!」

嬴壯忍不住了,立馬出列道:「太后,臣有話說!」

「請講。」

其實嬴壯不太關心公子惲的死活,但眾所周知,公子惲屬於他嬴壯一黨,平日裏和他走得很近。這次向惠文後發難,進行逼宮一般的進言,就是嬴壯在幕後主使的。

對於這一點,嬴壯一系的人都很清楚。

但誰知道公子惲這個二愣子,直接開門見山地逼着惠文後另立新君?此時此刻,嬴壯真是連殺死公子惲的心都有。

然而,為了不使自己一派的大臣心寒,嬴壯不得不硬著頭皮站出來,為公子惲求情。

「太后,公子惲年少輕狂,言行不當之處,還請太后多多包涵!」

「呵呵,都這般逼宮,還是輕狂?」樗里疾冷笑一聲,喝道:「私議國本,誹謗君王,光是這一條,就已經足以讓嬴惲上斷頭台的!」

「嚴君此言差矣!」

嬴壯聲情並茂地道:「太后,望你明察!公子惲所言,實乃無心之失,請太后看在嬴惲是先王公子的份上,看在嬴惲也曾為秦國貢獻過自己的一份心力的份上,免去嬴惲所犯之罪!」

「免罪?你說得輕巧!」樗里疾真是鼻子都氣歪了,剛剛想懟回去,誰料嬴壯一黨的大臣紛紛站出來進言。

「太后,季君所言極是!公子惲此舉,實乃無心之失也!其到底是先王公子,貶為庶人,流放巴蜀,並永不錄用的刑罰是否過於嚴苛?」

「是啊!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還請太后寬宥公子惲的過錯!」

「太后,貶為庶人之刑罰實在過於苛刻了!昔日先王為太子時,一度觸犯了禁條。當時正值有人反對新法,法令行不通,故而獻公聽從商君之諫言,將先王流放,躬耕不輟,然則未曾貶為庶人,更未有永不錄用一說啊!請太后三思!」

群臣七嘴八舌的說着,氣勢洶洶,惠文後哪裏見過這種陣仗?一下子就被嚇住了。

「那、那……那就暫時將公子惲叉出去,罰其禁足一個月。如何?」

「太后英明!」群臣山呼道。

噗!

樗里疾幾乎氣得吐血,以手扶額,他需要冷靜冷靜。

這惠文後真是扶不起,明明是上位者,可以做到乾綱獨斷的地步,為何在對公子惲宣佈刑罰的時候,還以商量的口吻?

更讓樗里疾心塞的是,惠文後一點都不配合他!

只是禁足一個月,有何威力?

樗里疾之所以請惠文後將公子惲貶為庶人,流放巴蜀,並永不錄用,是因為想拿公子惲做榜樣,殺雞儆猴,誰知道惠文後蠢到這種地步,膽小到這種地步,居然不跟他商量一下,就直接饒恕了公子惲的罪行!

可想而知的,從此之後,惠文後在群臣的心目中,將毫無威信可言。

而心寒到極點的樗里疾,此時此刻,亦是有點懷疑人生,不知道該如何幫襯惠文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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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有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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