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公子嬴政

第185章 公子嬴政

咸陽,秦王後宮。

「啊!啊嗚!嗚嗚嗚!……」

「王后!使把勁兒!再使把勁兒!」

在椒房殿的一間宮室內,王後魏紓躺在床榻上掙扎不已。她咬着銀牙,滿臉油膩膩的汗液,烏黑的秀髮混雜着汗水濕漉漉的。

魏紓一臉痛苦的神色,纖纖玉手緊緊的抓着被褥,吃奶的勁兒都使上了。她的口中慘叫不已,忍無可忍之下,就讓人拿了一團棉布塞到嘴裏,只能「嗚嗚」的哀嚎著。

穩婆還在床榻邊上鼓勵著,給魏紓加油打氣。

生孩子這事兒,在這個時代着實是要依靠孕婦自身的毅力的。

宮室內外,宮女們端著染血的銅盆在匆匆忙忙的走着。

秦王盪亦是難得放下手裏的政務,跑到椒房殿探望。

聽見魏紓的慘叫聲這般凄厲,還有宮女們手中帶血的銅盆,秦王盪的眉頭緊緊的擰著,在宮室外面不停地踱步,顯得有些焦灼。

古代的醫療水平十分低下,條件又是這般簡陋,尤其是生孩子這事兒,難產是常有的事情。

不是孩子沒保住,就是大人沒保住。更有甚者,是直接大人小孩都沒保住的!

「大王,你不能進去!」

看見秦王盪想要跑到宮室里去,早就堵在宮室門口的兩個宮娥忙將他攔下。

秦王盪的臉色一沉:「寡人要進去看看,別擋道!」

宮娥苦笑道:「大王,你今日就算是處死奴婢,奴婢都不敢讓你進去的。產房大陰大穢,且忌陽氣,恐衝撞了大王的金軀,請大王莫要讓奴婢為難!」

你這是迷信!

秦王盪雖心中腹誹不已,但終究沒有進去。

這時,惠文後領着一群妃嬪已經到門口,見着秦王盪這般模樣,便黛眉一蹙,道:「盪兒,你進去添什麼亂?生孩子那是女人家自個兒的事,能不能過這道坎,全看紓兒自己的了。」

項萌亦是道:「是呀。大王,太后說的沒錯,在臣妾的老家,有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的說法,產房陰氣太重,實在不能讓男人靠近,以免沾染了污穢的東西。」

秦王盪沉默不語。

就在這時,宮室裏面忽而響起一陣嘹亮的啼哭聲。

「嗚哇!嗚哇!……」

這是嬰兒的啼哭聲!

「生了!生了!王後生了!母子平安!」一名宮女喜笑顏開地跑出宮室。

惠文後忙問道:「是男孩女孩?」

「是一個小公子!恭喜王上!賀喜王上!」

秦王盪亦是興奮不已:「哈哈哈哈!好!好!賞,統統有賞!」

「謝王上!」

等到穩婆出來,告訴秦王盪可以進去。

秦王盪這才進到宮室裏面,看着搖籃裏面仍舊在啼哭不止的嬰兒,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暖意。

這就是血脈相連的感覺嗎?

秦王盪伸出手,想要抱出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但是無從下手,或者又怕自己傷了他,一時之間手忙腳亂的,不知如何是好。

看見秦王盪的傻樣,魏紓「噗嗤」一笑,一臉恬靜地道:「王上,你抱抱他吧。這是咱倆的孩子。」

聞言,秦王盪會心一笑,旋即緩緩的將搖籃里的嬰兒抱在懷裏,跟抱着一塊寶貝一般,輕輕的抱着,學着過去看人家抱孩子的模樣,有模有樣地晃着。

「咦?他不哭了?」

一到秦王盪的懷裏,這嬰兒原本嘹亮的啼哭聲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嬰兒皺巴巴的小臉,看上去又丑,又可愛,粉嫩嫩的臉上,嵌著一雙黑寶石一般的小眼睛,看着秦王盪,似乎充滿了好奇感。

魏紓笑了笑,道:「王上,你為這孩子取個名吧?」

「嗯。紓兒,其實這孩子的名字寡人早已取好了。」

秦王盪意味深長地道:「政,嬴政。」

「政?」

「政,正也,君子以明庶政。《周禮·天官·大宰》曰:建邦之六典,四曰政典,以平邦國,以正百官,以均萬民。寡人相信,寡人的政兒,將來一定能成為了不起的國君,寡人沒做到的事情,他一定能做到的!」

聞言,魏紓不禁眼前一亮。

秦王盪為這孩子取名「政」,可謂是寄予了厚望。

貴族取名,往往很有深意,尤其是王室子弟之名,都有內涵。

譬如秦王嬴盪,這「盪」之名,蓋因當年秦王盪降生之時,秦國正在打通東出中原的道路,秦惠文王為其取名「盪」,是有「蕩滌中原」之意。

公子嬴政的降生,亦是具有非凡的意義。

這是秦王盪的第一個兒子,又是嫡長子,身份不可謂不尊貴,是果真含着金勺子出生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嬴政將來會是秦國的儲君,未來的秦王,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而魏紓不知道的是,秦王盪為其取名「政」,具有更深一層的含義。

在原來的歷史上,秦始皇就是嬴政,是後者「揮劍決浮雲,諸侯盡西來」,一統天下的。自秦國商鞅變法之後,歷代秦國君王皆以東出為大志,皆以掃滅列國,一統天下為己任,秦王盪自然是不例外的。

更何況,他曾跟秦惠文王說過,自己這一世,即便無法一統天下,他的子子孫孫,惠文王的子子孫孫一定能做到!

這不是一句虛言。

秦王盪很有信心,他就算不能掃滅列國,也能進一步打下大一統的基礎,讓自己的兒子或者孫子完成未竟之志!

公子政的出世,讓秦王宮上上下下洋溢着一片喜氣洋洋的氛圍。

秦王盪更是罕見的騰出一天的時間,陪在魏紓母子的身邊,逗弄著小傢伙。

……

時間飛逝。

一轉眼,冬去春來,已到秦王盪四年,即公元前307年的正月。

秦王盪又在四海歸一殿召開大朝會。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御史大夫李曇出列道:「王上,臣有事啟奏!」

「請講。」

「王上,宜陽的戰事已經進行三個月。甘茂無日不攻宜陽城,傷亡極大,且天大寒,道路阻塞,為支援宜陽之戰事,大秦當需投入更多的民夫與糧秣輜重,恐力有不逮!臣請王上將軍隊撤回國內,罷兵止戈!」

罷兵止戈?

秦王盪的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不以為然的。

戰事已經進行到這一步,如何能偃旗息鼓?

若非秦王盪了解李曇的為人,知道其公忠體國,廉潔自律,他都要懷疑李曇是不是收了韓國人的賄賂,不然為何要停止宜陽之戰?

這樣一場國戰,怎能虎頭蛇尾的結束!

不料,公子雍亦是道:「王上,李大人所言極是!宜陽城高池深,守軍眾多,屯糧不少,韓軍更是在以逸待勞,若戰事陷入拉鋸,恐於秦國不利啊!」

「再者說,齊國已經與韓國議和,齊軍將撤離韓地,將得韓城池十座。沒了齊人在東面牽制韓軍主力,實則為宜陽之戰造成了極大的變數啊!」

「王上,臣請將軍隊撤回國內,佔得武遂,已有收穫了!」

「臣附議!」

「臣附議!……」一眾大臣都跑出來,贊同公子雍與李曇的說法。

但秦王盪仍舊不為所動,將目光放到樗里疾的身上,說道:「嚴君,你意下如何?」

「回稟王上,老臣以為,絕不能在這個時候撤兵!」

秦王盪為之眼前一亮,問道:「哦?這是為何?請嚴君試言之。」

樗里疾哪裏能不明白秦王盪的意思?

故而,他垂手道:「王上,伐韓一戰,我秦國付出甚多,不僅是前線的將士們在流血犧牲,而且為籠絡魏、齊,秦國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和時間。戰者,非勝即敗,而今宜陽一戰,我秦軍不過是遇到了一點小挫折,又何必輕易放棄?」

「嚴君此言差矣!」

李曇肅容道:「王上,嚴君所言,實乃誤國誤民。咸陽距離宜陽甚遠,幾近迢迢千里,五萬兵馬每日所需之糧秣更是不在少數,至於戰鬥中所損耗的石彈、箭矢、兵器等物,都是一個天文數字!」

「王上若要戰,與韓之戰事,宜陽之戰必須儘早結束!」

秦王盪聞言,眉頭皺了皺,但沒說什麼。

公子雍更是道:「王上,李大人所言甚是。為今之計,擺在咱們秦國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則撤軍,二則增兵!若不撤,唯有增兵宜陽,不然等韓國真的割地於齊,與齊國簽訂城下之盟,宜陽之秦軍,唯恐遭韓軍主力之包圍,危矣!」

聽到這話,秦王盪在心中暗暗的盤算了一下,又道:「寡人絕不撤兵。」

這時,憋了好久的少府魏冉出列道:「王上,臣有事啟奏!」

「請講。」

季君之亂時,魏冉在沒有虎符與詔令的情況下,率領邊軍勤王,這已經屬於謀反的性質,但秦王盪不忍殺他,故意隱瞞下來。

但錯就是錯,魏冉已經被剝奪了領兵之權,明升暗降,成了九卿之一的少府。

少府是做甚的?

少府,掌山海地澤收入和王室手工業製造,為國君的私府。

少府的屬官有太官令掌宮廷膳食、釀酒、種菜、食用珍禽野獸及獻四時果品,有湯官令主供餅餌果實、貨食之事,還有湯官飲監,協助湯官令監督宮廷飲食。

少府在朝廷和地方都設有分支機構掌管各項事宜。

總而言之,少府就是國君的大管家,權力不小,油水不少,但壓根兒就不涉及國事和軍事,魏冉自認為沒有絲毫的用武之地。

往日,魏冉這個少府一直沒有表現的機會,上朝只是走個過場而已,沒成想,今日魏冉卻破天荒的站出來發言了!

「王上,臣要彈劾客卿甘茂!」

「為何?」

「甘茂日日圍攻宜陽城,而久攻不下,是為作戰不力;死傷幾萬將士,屍體都能填平涇水,卻未能前行半步,平白犧牲兵將之性命,平白耗費國家之糧秣輜重,是為不恤將士,是為不恤國家;而伐韓之舉,乃是甘茂提出來的。」

魏冉朗聲道:「今伐韓受挫,皆乃甘茂一人之過也!韓國有勁卒,宜陽城堅,難以攻下,伐韓實則得不償失!再者,甘茂說魏,今事與願違,魏王必定認為這是王上在欺騙他,在欺騙魏國!甘茂這是在陷王上於無信之境地!」

「甘茂罪莫大焉!臣請罷黜甘茂,擇日押其回咸陽受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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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有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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