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食君之祿

第224章 食君之祿

就在秦王盪與姬月訂立婚約之時,以齊相田文發起,齊國主導的合縱抗秦之倡議,再一次攪動天下風雲。

田文自回到臨淄后,極度仇恨秦國,又聽得蘇秦的「秦國威脅論」,深以為然,故而屢屢在齊王田辟疆的面前,說秦國的壞話,由是「齊欲服天下,必弱霸秦」!

於是田辟疆採納了田文的諫言,紛紛遣使列國,請其加入伐秦之盟軍。

諸如燕、宋、韓等國,田辟疆只是派遣了一般的說客,但是對於楚、魏,這兩個作為秦國的盟友的國家,田辟疆把這個重託交給蘇秦與田文,要求務必馬到成功,說服楚王和魏王。

楚國郢都,楚王宮。

「宣,齊國使者蘇秦上殿!」

隨着陛台一側的內侍的一聲宣號,蘇秦與其副使都亦步亦趨的進入大殿。

當着楚國君臣的面,在他們銳利以及審視的目光當中,蘇秦一點都不怯場,反而昂首挺胸,跟鬥勝的公雞一般,趾高氣昂的來到大殿的中央。

「外臣蘇秦,見過楚王!楚王萬年!」

一見到楚王熊槐,蘇秦便長長的躬身作了一揖,並不大禮參拜。

「蘇子不必多禮。來人,賜座。」

「謝楚王!」

等到蘇秦坐下,楚王熊槐又笑吟吟地道:「蘇子,不知你是齊國的使者,還是燕國的使者?」

群臣頓時哄堂大笑。

蘇秦則是淡淡的回答道:「敝臣自然是齊使。」

「蘇子為燕相,卻充當齊國的使者,不知燕王知道了,作何感想?」

「敝臣雖是燕相,也為齊國客卿,拿着齊王的俸祿。正所謂,食君之祿,分君之憂。敝臣此來,正是為分齊王與楚王之憂的。」

「憂在何處?」熊槐眯着眼睛道。

「齊楚之憂,在於西隅。」

「秦國?」

「正是!」

「哈哈哈哈!」楚王熊槐不屑的大笑道:「蘇子所言大謬!楚國之憂,何以為秦?若是秦國嬴駟當權之時,楚秦交惡,水火不容,或以為憂,然則自秦王嬴盪即位以來,兩國多有來往,秦王更是頻頻示好於楚,互為聯姻之國,蘇子所言之憂,憂從何來?」

蘇秦垂手道:「敝臣一言,請楚王靜聽。秦與楚,兩國孰強孰弱?」

「這……」楚王熊槐遲疑了一下,又道:「楚秦皆為霸主大國,強弱之別,真不好說。蘇子的這個問題,當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當真如此?」

蘇秦搖搖頭道:「楚王,依敝臣之見,秦略勝於楚。」

「蘇秦,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當着寡人與楚國群臣的面,褒秦貶楚,你就不怕寡人將你轟出去?」楚王熊槐笑道。

「敝臣說的是事實。論疆土之廣袤,秦楚兩國不相上下,論土地之肥沃,秦有關中、巴蜀之幾千里沃土,適宜耕種,而楚國的產糧之地犬牙交錯,不一而足。論甲士之眾,秦楚兩國看似並無多大差異,但秦王能徵召到的兵源,絕對比楚王你能徵召到的兵源多的多。」

蘇秦擲地有聲的道:「而最關鍵的一點,就在於秦楚兩國之間的凝聚力天差地別!楚國封君遍地,封君都有自己的賦稅、私兵,主政一方,秦國雖也有封君,但只限於一地,封君可就食於封地,私兵甚少,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以秦楚兩國之別,還不足以證明秦勝於楚嗎?」

聞言,楚王熊槐的臉色跟抹了黑炭一般,黑不溜秋的。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蘇秦說的的確有道理。

但是蘇秦這麼一說,頓時引起朝堂上的楚國大臣的不滿。

公子子蘭出列道:「大王!蘇秦狂悖!無禮!為一外臣,竟敢妄議吾楚國朝政!臣請將蘇秦逐出楚國,以儆效尤!」

「子蘭公子所言極是!」靳尚亦是怒道:「似蘇秦此等詭辯之徒,不過危言聳聽而已!其挑撥大王與各地封君的關心,其心可誅!臣請將蘇秦杖責三十,逐出楚國!」

「臣附議!」

「臣附議!……」群臣紛紛站出來附議。

唯一能保持沉默的,就是屈原、昭魚、景翠等國之重臣。

蘇秦說的這番話,就跟捅了馬蜂窩一樣。

在楚國的朝堂上,大臣們不說個個是封君,但都有着自己的封地與食邑,身份顯赫,能在自己的封地呼風喚雨的那一種,他們跟地方上的封君,也有着盤根錯節,千絲萬縷的關係。

吳起、屈原在楚國的變法為何這般困難?

蓋因老世族的阻撓,而老世族多半都與各地的封君串通一氣!

但熊槐並不理睬上躥下跳的楚國群臣,而是將目光放到蘇秦的身上,淡淡的道:「蘇秦,你還有何話可說?」

「楚王,蘇秦是奉齊王之命,前來同楚國締結合縱伐秦之盟的。僅以言語,就驅逐一國使者,這不是楚國的待客之道吧?」

一聽這話,熊槐頓時沖着陛台之下的群臣呵斥了一聲:「都稍安勿躁!」

群臣為之一肅。

「蘇子,請講。」

「楚王,敝臣曾入秦一年多,雖不得已故秦惠文王之用,也能了解一些秦國的風土人情,勘其國勢。秦國,自穆公以來沒落百餘年,四世亂政,一度被魏國逼到亡國的邊緣,幸而獻公回國主政,將秦國從泥沼中拉了出來。隨後孝公以『諸侯卑秦,丑莫大焉』重用商鞅,在秦國進行變法。秦國乃強!」

「至惠文王,更是始稱王,東出函谷,南下商於,橫掃義渠,吞併巴蜀,將秦國的版圖擴大一倍不止。而今之秦王嬴盪,更是滅亡義渠,東出崤函,奪宜陽,下三川,兵臨二周!」

蘇秦肅容道:「秦國代代出雄主!且歷代秦國君王,莫不以東出逐鹿中原為己任。這難道不可怕嗎?」

熊槐搖頭道:「秦國東出便東出,與我楚國何干?」

「楚王此言差矣。秦國東出,首當其衝的就是三晉,看似與楚國並無利害干係,但是長此以往,此消彼長,若是三晉都擋不住秦人的戰車,則楚何如?齊王高義,齊國與秦國並不接壤,本無多大幹系,而楚國呢?秦楚兩國是為鄰居,一衣帶水,秦若東出,楚國豈能作壁上觀?」

頓了頓,蘇秦又道:「秦楚相鄰數百年,彼此攻伐數百年,各有勝負,可是自幾年前的丹陽、藍田之戰來看,楚軍實在遜色於秦軍不少,非是一點半點的。」

「蘇子何出此言?」

「楚傾國之兵,尚且敵不過秦國半數之兵,可能連半數都不到,這難道不能說明秦楚兩軍的巨大差異嗎?」

「蘇子所言大謬!」

楚王熊槐還沒說話,在下面的柱國景翠就坐不住了,起身道:「藍田之戰,我率大軍幾乎攻破咸陽,滅了秦國,奈何秦國援兵已至,又有韓魏聯軍在背後抄襲我楚軍糧道,欲破我郢都,這才使滅秦一戰,功虧一簣!如若不然,關中,早已是楚國的疆土,秦人早就被趕到岐山以西的地方,同戎狄為伍了!」

藍田之戰,是景翠指揮的,他的自尊心不允許蘇秦這般詆毀楚國,詆毀在那一場大戰中喪生的將士的在天之靈!

蘇秦淡淡的一笑,說道:「柱國莫急。蘇秦所言,句句屬實。若論軍隊的戰力,天下無一國之兵,可與秦銳士相提並論的。齊國技擊之士不行,魏國的魏武卒不行,楚國的材士也不行,秦人善戰,秦人好戰,秦國獎勵耕戰,秦人聞戰則喜,這是一個恐怖的國家,若是單打獨鬥,秦國不怯於天下任何一國。」

「偏偏就是這麼一個武力鼎盛的國家,坐擁崤函之固,關中更是四塞之地,易守難攻。只要秦軍龜縮於函谷關內,任何一國,都別想侵入秦國之腹地。如秦一般,不強否?有這麼一個強鄰,楚王焉能酣睡?」

「呵呵,蘇子太高估秦國了。」楚王熊槐促狹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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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有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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