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鄙楚

第226章 鄙楚

等到蘇秦離開后,楚王熊槐又看着屈原、昭魚兩位重臣,老神自在地道:「二三子都聽到了?看來秦國這一回,是在劫難逃了!」

若是果真如同蘇秦所說的一般,齊、韓、趙、魏、燕、宋六國已經密謀,準備合縱攻秦,秦國即便坐擁崤函之固,獨木難支,恐怕都撐不了多少時日的。

擺在楚王熊槐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一是與列國合縱,一是與秦國連橫。

要麼合眾弱以攻一強,要麼事一強以攻眾弱!

而楚國一旦袖手旁觀,六國聯軍的下一個目標,可能就是楚國。

天下鄙秦久矣,鄙楚更是久矣!

秦國是養馬起家的,又世居西隅,同戎狄混居,向來都為中原列國視之為「戎狄」。楚國更是磕磣,從荊山發家的,滅國無數,終成其大,因而時常被周天子與「方伯」討伐,幾乎每一個會盟諸侯的霸主,都將楚國當做蠻夷,加以徵辟。

淪落到這種地步,秦楚兩國可謂是難兄難弟!

這時,屈原沉吟片刻,道:「大王,秦國有此危局是自找的,但是,咱們楚國絕不能袖手旁觀。」

「何以也?」

「秦王盪年輕激進,急功近利,妄圖挾天子以令天下,終於為秦國招致這場禍亂。但是正因如此,我大楚更不能坐視秦國被列國所滅,秦地為列國所瓜分!」

屈原肅容道:「楚秦之好,由來已久。中原人自視甚高,妄自尊大,將楚人與秦人視作蠻夷,加以詆毀,以至於妖魔化。秦國,絕對是楚國一大堅實的盟友,因為兩國無論如何爭鬥,打生打死,在關鍵時刻,始終都要站在統一戰線。」

「如昔日申包胥哭秦廷,終於換得秦國的救兵,幫助我楚人趕走吳軍,光復楚國。如晉國虎視中原,鎖秦於關中,困楚於江南之時,楚秦緊密相連,與霸主晉國抗衡,相持不下。如魏國崛起於中原之時,秦人一度失了關中,被趕到岐山以西的地方,幾乎亡國,還是我楚人出兵伐魏,讓秦國能夠苟延殘喘下去的。」

「再者,就是秦孝公之時,變法成功的秦國,也曾與楚國聯手,使得曾經不可一世的霸主魏國,南辱於楚,西喪於秦!」

「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屈原頓了頓,又道:「再反觀齊國,齊人常與我楚軍作戰,幾乎無歲不戰,衝突不斷,更無可靠的姻親關係。與秦盟,或與齊盟,孰優孰劣,一目了然啊!」

聞言,楚王熊槐詫異的看了屈原一眼,說道:「屈原,你莫非是轉性了?為何這般替秦人說話?」

「大王,臣這是實話實說,更是全心全意為了大王好,為了楚國好。」屈原一臉的浩然正氣。

「哈哈,屈原啊,若非寡人知道你不是那種嗜財之人,為人正直,寡人都以為你是收了秦人的賄賂,故而這才替他們說話的。」楚王熊槐打趣了一句。

屈原低着頭說道:「大王說笑了。」

熊槐又摸著自己的鬍鬚,眼中折射出一種異樣的光,審視着屈原,又道:「屈原,你不會跟秦王私底下還有書信往來吧?」

「有的。」屈原耿直的性格,不允許他對楚王熊槐撒謊。

即便他撒謊,以楚王寬容的性格,也能原諒他的,偏偏屈原沒有這麼做。

跟寡人撒個謊有那麼難嗎?

你這樣寡人心裏有多傷心,你造嗎?你造嗎?!

楚王熊槐的心中憤慨不已,臉上更是陰沉無比,說道:「都在信中說了些什麼?」

「秦王幾次三番邀我入秦,但都被臣一一婉拒了。餘下之字句,不過友人之間的交談,不足掛齒。」

好一個不足掛齒!

就在熊槐的臉色愈發陰沉的時候,在屈原身邊的昭魚忙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少說兩句。

這時屈原也看到了楚王的神情,不禁為之低下頭,惴惴不安。

熊槐忽而大笑道:「哈哈哈哈!秦王還真是性情中人。屈原,你一定是收受了秦王的賄賂。」

「大王,臣沒有。」

「不,你有!屈原,寡人知道你的為人,你絕不是那種貪財之人,所以秦王賄賂你的不是財物,更非奇珍異寶,而是那種特殊的情感。你的心中對於秦王一定也有特殊的感情,寡人說的沒錯吧?」

屈原三緘其口,並不作答,算是默認了。

見到屈原這般模樣,楚王熊槐倒是沒有為難他,而是將目光放到昭魚的身上,說道:「令尹大人,你認為寡人應當與齊人一起合縱伐秦嗎?」

昭魚聞言,垂手道:「大王,老臣的意見與三閭大夫一致。十一年前,時任魏相的公孫衍就曾發起過一次五國合縱攻秦,最終敗於函谷關之下,損兵折將,丟城失地,這一回,恐歷史又將重演!」

「卿何以如此篤定?」

五國攻秦之戰楚王熊槐自然很清楚,當時他就是合縱之長。

這場大戰,又被稱之為函谷關之戰,由魏相公孫衍發動魏、趙、韓、燕、楚五國合縱攻秦,推楚懷王為縱長。公孫衍還說服義渠攻秦側背。

只是楚、燕暫時受秦威脅不大,態度消極,心存觀望。實際出兵僅魏、趙、韓三國。聯軍攻至函谷關,被秦軍擊退。次年秦軍在修魚大敗三國聯軍,殲敵八萬兩千人。

第一次合縱攻秦之戰失敗。

「秦王入雒陽,欲挾天子以令天下,天下列國自然人心不服,加以討伐是肯定的。但是,一旦秦軍撤回函谷關內,依靠崤函之固,拖住六國聯軍,不知聲勢浩大的合縱聯軍能跟秦人耗多久?」

「數十萬大軍,每日人吃馬嚼的,不知要消耗多少的糧秣,離秦近者如韓魏,他們自然耗得起,但是趙、齊、燕、宋四國呢?他們不是距離秦國太遠,千里迢迢,就是道路阻塞難行,糧秣輜重運輸不利,時日一久,又對函谷關久攻不下,則聯軍必定人心離散,所謂的合縱聯軍,也將不攻自破。」

楚王熊槐微微頷首。

這時,屈原又贊同地道:「大王,令尹大人所言極是。六國合縱,終究不是一條心的,人心不齊,這是一個致命的弱點。且秦軍若是龜縮於函谷關內,趙、齊、燕、宋四國與秦本無多少利害關係,韓、魏兩國又已經收復失地,若是秦王願意妥協,割地以求和,則聲勢浩大的合縱聯軍,將不成氣候。」

「二三子所言不虛。」熊槐點了點頭道:「如此說來,咱們楚國只要作壁上觀,看着秦與六國在函谷關之外決一死戰就好了。」

「大王,老臣以為,天下皆戰,我大楚也不能獨善其身。齊王發起的這次六國攻秦之戰,其必為合縱之長,因而齊國一定出兵最多,出力最大,當此時,楚國當謀越矣!」

「謀越?」熊槐不禁眼前一亮,問道:「令尹大人,時機成熟了嗎?」

「時機早已成熟,而滅越,只少了一個契機。眼下這契機已至,六國攻秦,天下皆戰,齊人更無法顧及到東南的越國,這正是我楚國滅越的一大契機啊!」

屈原亦是道:「大王,令尹大人所言甚是!大司馬昭滑已經入越四年,買通了許多越國的文武,暗中培植親楚勢力,只待大軍東征,越國必能一戰而下!」

令尹昭魚口中的「天下皆戰」,是沒有將越國、中山國這樣的五千乘之國放在其中,更沒有將衛、薛、滕這般的小國放在其中,前者地處偏僻,又是「蠻夷」出身,中山人是異族鮮虞,主體非是華夏,不必贅言。

而這越國,祖上雖是大禹,又出過越王勾踐這樣一位霸主,但是地處偏遠,少習華夏禮儀,本就不為天下列國所接納,周天子都不予承認。

小國的話,只有幾個城池的地盤,誰又將其放在眼裏?

在四年前,秦楚丹陽、藍田之戰結束后,楚人已經意識到北上或者西征,阻力太大,不利於楚國開疆拓土的方略,故而楚人就將開拓的目光放到了東面的越國。

大司馬昭滑主動請纓,進入越國為客卿,並與越王無疆為善,大肆拉攏越國的群臣,開始從事一項大膽的征服計劃。

沒辦法,楚國周邊幾乎都是強鄰,秦、齊兩國都不必贅言,即便是弱上一等的韓魏都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楚王熊槐眯着眼睛道:「寡人當如何作為?」

昭魚回答道:「六國攻秦,天賜良機!大王可以派遣一位能說會道的使者入越,遊說無疆,一同出兵伐齊,屆時越軍北上,我楚軍就東征滅越,當一戰而下!」

「善!」

熊槐對此深表贊同。

當年周武王是如何滅商的?

不就是趁著商朝的主力大軍遠在東夷,與東夷人作戰,自己帶着諸侯聯軍東征,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破了朝歌,逼得商紂王在鹿台引火自焚的嗎?

楚、越為鄰數百年,楚人早有滅越之心,奈何越人甚是悍勇,再加上山川河澤的阻塞,故而一直未能如願以償。

這一回,熊槐是決心滅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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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有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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