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飲鴆止渴

第251章 飲鴆止渴

回到理政殿批閱奏牘,韓王倉仍不得安生。

內侍來報,說太子嬰、尚靳求見,同時相國公仲侈亦是求見。這三人各有來意,都想說服韓王倉,只不過目的不同,一方主戰,一方主和。

韓王倉未嘗不想跟秦國罷兵止戈,只不過僅僅是割地,恐怕無法滿足秦人的胃口,以秦王盪的野心也不會接受的,然而,除了割地,還要稱臣納貢,韓王倉實在難以接受,這不僅會讓他羞愧難當,心裏承受不了。

就跟太子嬰適才在朝堂上說的一樣,這般喪權辱國,讓他韓王倉百年之後,如何在九泉之下,面見大韓的歷代先君,面見韓氏的列祖列宗?

但是,太子嬰、尚靳與公仲侈都是韓國的重臣,韓王倉現在自己拿不定主意,故而也想聽一聽他們的意見。

朝堂之上,人多眼雜的,可能還不乏他國的間者。再者,主和主戰兩幫人肯定意見不和,繼而喋喋不休的爭論起來,韓王倉可不想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

韓王倉先召見太子嬰與尚靳。

「太子、尚靳,你二人的來意,寡人知曉。只不過寡人認為公仲侈說的沒錯,眼下我韓國已經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兵力枯竭,國勢不濟,已然是擋不住秦軍的猛烈進擊的。當此之時,寡人若不示弱,韓國就會成為下一個燕國,甚至更為不堪,直接亡了!」

韓王倉一臉沉痛地道:「寡人不能坐視秦人搗毀我韓國的宗廟祭祀,更不能容忍韓國覆滅,亡於寡人之手!」

「父王此言差矣!」

太子嬰肅容道:「父王,自三家分晉,田氏代齊,天下進入大爭之世以來,無有萬乘之國被覆滅的先例!秦國固然國勢昌盛,人才濟濟,奮擊百萬,民殷實多,遠勝於我韓國。但是這並不代表咱們大韓就是好欺負的,是可以隨意任人宰割的魚肉!」

「我大韓有着『勁韓』之稱,強弩精甲名冠天下。秦有銳士,韓國也有猛士!」

「夫大爭之世,凡有血氣,必有爭心!大國圖爭霸,強國圖兼并,弱國小國求生存,我韓國當救亡圖存,發憤圖強!秦人有什麼好懼怕的?我大韓仍有餘力!大不了戰至最後一人,流盡最後一滴血!」

「好一個戰至最後一人,流盡最後一滴血!」韓王倉嗤笑一聲,說道:「寡人的太子,你這話說得好聽,說得漂亮,但是你可知道,你這是匹夫之勇,匹夫之血氣,於國何益?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般有血性,都像你這般一心為了韓國着想的!」

「父王!」

「夠了。寡人可不知道,寡人的太子什麼時候嘴皮子變得這麼利索了,這些話,都是尚靳教你的吧?」

太子嬰低着頭,沉默不語。

這時,待在一旁的尚靳垂手道:「大王,割地事秦,多有不妥,更何況是向秦國稱臣納貢?臣有一個故事,請大王靜聽。」

「說吧。」

「臣聽聞,傳說中有一種毒鳥,名為鴆鳥。其羽毛劇毒無比,不下於砒霜,不下於鶴頂紅,而用鴆鳥的羽毛釀製的酒,人喝了會被毒死,無藥可救。這種鴆酒會毒死人,但是能解渴。」

尚靳朗聲道:「現在的形勢,韓國就是那個即將渴死的人,眼前別無他物,只有鴆酒一爵,大王會如何做?是另想它法,還是被活活渴死?亦或是飲鴆止渴?」

聞言,韓王倉眯着眼睛道:「這渴死也是死,毒死也是死。都快渴死了,何論其它?」

「看來大王是選擇飲鴆止渴。」

尚靳嘆氣道:「大王不該如此。不該用錯誤的辦法來解決眼前的困難而不顧嚴重後果!大王,割地事秦,無異於飲鴆止渴。我韓國有多少城池土地可以割讓給秦國?今日割三城,明日割五城,從一個萬乘之國,淪為千乘之國,以至於百乘之國,韓國焉能有不亡之理?」

「尚靳,你的意思寡人明白。可是不割地,韓國即亡,割了地,韓國尚存,日後也還能有收復失地的機會。」

「收復失地?」尚靳啞然失笑道:「大王,你這是在自欺欺人。一個強大的國家,或許能奪回失去的土地,但是一個日漸衰落,山河日下的弱小之國,如何收復失地?依靠他國嗎?」

「大王,真正的強大在於自身,而不是依靠他人。難道你要等到秦國衰微?等到韓國勢強?大王,恕臣直言,大王你可能看不到那一日,太子可能也看不到那一日,屆時韓國可能都亡了,泯然眾人矣!」

韓王倉聞言,不由得皺着眉頭,說道:「尚靳,不向秦國割地,稱臣納貢,以換取韓國的和平,你讓寡人怎麼做?不管不顧的跟秦人死磕到底嗎?」

「正是如此!」

尚靳擲地有聲的道:「大王,韓國立國已有一百多年,歷經數代人,早已是人心所向。只要大王登高一呼,必定應者雲集,韓國上至王公貴族,下到販夫走卒,人人皆是敢戰之士,何愁秦軍不敗,何愁國破家亡?」

韓王倉為之遲疑不已。

太子嬰在一側說道:「父王,尚靳大夫所言極是!只要咱們眾志成城,就一定能戰勝秦軍!」

「當年的四世亂政,被吳起逼得退回岐山以西的雍城老家,有亡國之難,不一樣是經過秦獻公、秦孝公、秦惠文王以及現在的秦王盪,四代人的不懈努力,刻苦經營,這才有了如此崛起於西方的霸主秦國嗎?」

「秦人云:赳赳老秦,共赴國難!我韓人何不能一樣共赴國難?秦國能做到的事情,我韓國一樣能做到!更何況現如今我韓國的形勢還遠沒有昔日秦國的那般危急。」

韓王倉聽到這話,也不知是喜是悲,臉色忽明忽暗的,陰晴不定,更讓人琢磨不透他的心裏究竟在想什麼。

他的太子,最受寵信的太子為何如此天真?

跟他當年為太子之時,簡直是一模一樣!

老秦人能做到的事情,韓人就一定能做到嗎?

非也!

太子嬰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秦韓兩國的國情,亦或者說是風氣迥然不同。秦人尚武,勇於公戰,怯於私鬥——當然了,在商鞅變法之前的秦國,仍舊蒙昧,還是私鬥成風的。

不過,蒙昧就代表着桀驁,桀驁即不馴,不服王化。這樣的人,這樣的國家,是不會輕易屈服於吞併自己的敵人的!

而韓國呢?

韓國多任俠,多商賈,人人追名逐利,少有血性,許多人讓他們捐獻財物還是千難萬難的,怎會無私的付出自己的生命?

這不是扯淡嗎?

韓王倉深深地看了太子嬰一眼,說道:「你們的意思,寡人都明白。再讓寡人好好想想。」

「父王!」

韓王倉靜靜地閉上眼睛。

尚靳拉了拉太子嬰的衣袖,示意後者勿要多言。

太子嬰無奈,只能跟着尚靳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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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有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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