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廷辯

第267章 廷辯

翌日,在大朝會上,秦國的群臣為是否改革教育,開啟民智之事,爭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

秦王盪首先提出改革醫療,讓扁鵲擔任國醫令,以此管制國內的醫者,並吸引天下醫者入秦。這沒毛病,群臣都沒有反對。

可是,在秦王盪的暗中指使之下,右丞相彌子夏又硬著頭皮,站出來進言道:「王上,臣請在各地興建官學,傳道授業,以此開啟民智!」

群臣聞言,都不禁勃然變色,一片嘩然。

「開啟民智?這不是在強民嗎?這有悖於商君之法啊!」

「絕不可搞什麼官學!」

「秦國興於耕戰,重於耕戰,眼下怎能捨本逐末,開啟什麼民智?」

彌子夏這話一出,頓時引起滿朝大臣的非議。

早就知道秦王盪的心思的樗里疾與甘茂都冷眼旁觀。

而並不知情的御史大夫李曇,則是坐不住了,立馬出列道:「王上,彌子所言,恕臣萬萬不敢苟同!」

「昔日商君云:『民弱國強,國強民弱,故有道之國,務在弱民。』臣對此,深以為然!弱民強國也,是為強幹弱枝。彌子之言,是為開啟民智,豈不知民智一開,則百姓心思玲瓏,豈能一心耕地,一心殺敵?」

「沒了百姓為國耕地,沒了百姓為國而戰,國家豈能強盛?」

李曇所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其引用的商鞅的原話:民弱國強,國強民弱,故有道之國,務在弱民。

商鞅的這種說法,這種做法,是在擋老百姓的財路。

要知道,擋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此仇此恨不共戴天啊!

「御史大夫此言差矣!」已經被秦王盪推出來充當炮灰,彌子夏無可奈何,只能一條道走到黑,朗聲道:「開啟民智,是為強民沒錯,然則何以能說是在強幹弱枝?」

「好,就如同御史大夫所說的一樣。將秦國比作一棵大樹。現在秦國這棵大樹,強幹弱枝,狀已參天,然則枝葉都已經枯竭,都已經泛黃!」

「這樣的大樹惹人喜愛?不,這樣的大樹絕不討喜!」

彌子夏擲地有聲地道:「世人所喜愛的,皆是枝繁葉茂的大樹,蒼勁的大樹!而不是無有藤葉,就連樹枝都即將枯竭的老樹!」

「彌子,你這是在詭辯!」李曇哼了一聲道:「且不說什麼強幹弱枝。秦國的民智一旦開啟,將會為秦國帶來巨大的禍亂!」

「當今之大秦,應當人人各得其位,各司其職。若是農夫不耕種,跑去經商,商賈不經商,跑去從政,士子不從政,跑去耕種,這國家豈不是要亂套了嗎?」

「好!」

「彩!」群臣都紛紛叫好喝彩,力挺李曇。

彌子夏與李曇,本是至交好友來的,可是在秦國是否開啟民智的問題上,出現了巨大的分歧,繼而起了口角,起了爭執,日後極有可能分道揚鑣。

對此,秦王盪多多少少有些歉意。

畢竟是他才是幕後推手。

群臣紛紛聲援李曇,七嘴八舌地說着,各抒己見。

「開啟民智,就是在跟商君之法背道而馳!故而民智絕不可開啟!」

「商君的弱民之策,是為強國之策,怎能更改?」

「御史大夫所言極是!若是那些泥腿子,那些貧苦出身的農家子弟都能學習君子六藝,都能登堂入室,還要我們這些貴族作甚?」

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彌子夏所提出的「開啟民智」,在群臣看來實乃荒謬絕倫!

一鼎鹿肉就這麼多,分的人自然越少越好,最好是自己能多得幾塊。而一旦開啟民智,讓那些黎庶都摻和進來,自己得到的利益將日漸減少且不說,甚至很有可能被踢出局,連口骨頭都吃不上!

這如何能讓群臣容忍?

而彌子夏面對氣勢洶洶的群臣,則是一點都不慌,鎮定自若地道:「我認為秦國開啟民智,很有必要!我曾周遊列國,諸如齊、楚、魏等國,國內不僅尚武之風十分盛行,文風亦是異常鼎盛!」

「反觀秦國,秦人上至老人,下到幼童,只知耕戰,聞戰則喜,不學無術!這是大秦國富兵強的緣故,但也是商君為秦國留下的禍根!」

「禍根?」李曇嗤笑一聲,說道:「彌子所言,真是荒謬絕倫!商君之法,是為富國強兵之法,何來禍根?」

「不錯。我承認,商君之法,確是富國強兵之法,秦國能有今時今日之強盛,商君之法功不可沒。」

彌子夏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有一點,恕我不敢苟同。商君之法,是富國強兵,但並未強民,並未富民!這就是商君之法的弊端,亦是強幹弱枝之弊端!」

彌子夏振臂一呼道:「今時不同往日!商君之法適用於昔日,但絕不適用於當下!昔日商君在變法之前,曾舌辯群臣,云:『前世不同教,何古之法?帝王不相復,何禮之循?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湯、武之王也,不循古而興;殷夏之滅也,不易禮而亡。然則反古者未必可非,循禮者未足多是也。』商君從而主張當時而立法,因事而制禮!」

「若是當時商君辯不過甘龍、杜摯等老世族,焉能在秦國進行變法?若是沒有商君之法,秦國焉能強盛如斯?」

「是故,法當依時勢,而不可遵循於祖制。遵循祖制,是為故步自封,是為自取滅亡也!」

「你!」李曇氣得鼻子都歪了,但就是無法反駁。

「你這是詭辯!」李曇氣急敗壞地道。

看見彌子夏將李曇辯倒,秦王盪心中暗暗為其豎起大拇指,點了一個贊。

這口才,不去搞chuan銷真是可惜了。

這廝生不逢時啊!

彌子夏引經據典,據理力爭,所說的這些都是李曇無法反駁的。

的確,若是一味的遵循祖制,固步自封,秦國早就滅亡了。

商君之法,在當時的確是適合秦國的國情。

商鞅所處的時代是大爭之世,在秦孝公身後是一個貧弱殘破的秦國,經常處於被山東六國合夥群毆的尷尬境地。

即便是在秦國內部,也有甘龍為首的一批舊貴族佔據權力核心,這就形成了國君和貴族分權的狀況。

弱民之策,同樣適用於弱化權貴階層,為的就是兩個字——集權,是集中在君王一人手中。

對於民眾,其用意是讓他們掙扎於貧富之間,如果不許民富,民眾就會喪失希望,不去努力奮鬥;如果讓民過富,一味享受安樂也會丟棄上升動力。

這與「塑造中產階層」的觀點高度相似。

由此可見,商君之法並非將民「一弱到底」,弱得讓百姓們吃不上飯,這是誤判。商鞅變法后,秦國百姓初獲溫飽才是事實。

商君之法,在秦國已經深入人心。

秦王盪猜測,當時的商鞅應該是認為只有將百姓的生活水平維持在不高不低的狀態,才會激發百姓對「獎勵耕戰」的興趣。

只有農民不斷勤力耕種,戰士奮勇作戰,國家才會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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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有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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