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神權

經過兩個時辰的不斷「奮戰」，秦王盪率領着一眾官吏、士伍、青壯，終於將洪水蔓延的口子堵住，這才能歇一口氣，都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渾身上下都跟散架一般，手指都難以動彈了。

看着身邊躺着不斷喘息的嬴稷，秦王盪含笑道：「稷弟，你沒事吧？」

「沒事。王上，這抗洪搶險的工作真是太累人了，過去臣弟不敢懈怠，但只是在一邊督促與指導，誰知道王上你今天跟發……呃，王上你以身作則，我等官吏哪裏敢懈怠？」嬴稷訕訕的笑道。

秦王盪搖搖頭，說道：「寡人只能盡這綿薄之力。這洪水蔓延的口子算是暫時堵住了，只是撐不了多久，修築堤壩，將洪水引入岷江的工作，還需要繼續努力才行。」

「唯。王上，請你放心，臣弟就是死在蒙山，也要將這水患給治理了！」嬴稷擲地有聲地道。

「莫說這種喪氣話。」

夜幕降臨。

秦王盪隨同張若、嬴稷等人前往蒙山縣的府衙。

蒙山過去也曾發生過許多次水患，故而蜀人早有先見之明，在地勢較高的地方修建城邑，以躲避水患。

秦王盪只在蒙山縣衙休憩了一宿，翌日一大早，就忽而聽見縣衙外面嘈雜的聲音，似乎是百姓正在遊行示威。

「發生了何事？」秦王盪詢問嬴稷道。

嬴稷不敢隱瞞，便道：「回稟王上，是縣衙外面聚集了千餘百姓。這些刁民聽說王上已經駕臨蒙山縣，故而紛紛過來請命示威，請求王上停止都江堰，還蜀郡百姓一片安寧。」

「這樣。」秦王盪嘆了口氣，隨即帶着眾人出到府衙外面。

只見，在蒙山縣的府衙門口，百姓越來越多，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聲音十分嘈雜。

但是秦王盪依稀能聽得出他們要表達的意思。

「王上來了！」

「是王上！」

「王上長得可真年輕！」

無論是蒙山縣本地的衙差，還是秦王盪所帶來的宿衛，都絕不允許百姓衝擊縣衙，甚至是靠近府衙的半步都不行。

故而早就在秦王盪還沒出來之前，這些披堅執銳的甲士就已經全副武裝，將手中的長戈指向這些氣勢洶洶的百姓，一臉肅殺之氣。以至於最前沿的地帶已經設置路障，還有盾牌手與弓弩手，只要秦王盪一聲令下，就能讓他們毫不留情的屠戮這些刁民！

「把武器都收起來！」秦王盪厲喝一聲。

「王上！」

「寡人的命令都不好使了嗎？」

「唯！」

隨着秦王盪的命令傳達下去，持劍的甲士就將青銅劍收回劍鞘中，持戈或者持戟的甲士也都端直了兵刃，直指著穹蒼，弓弩手將弩箭收回箭囊或者箭壺中，唯一不變的，就是擋在最前面的盾牌陣。

看到秦軍這副架勢，對面的百姓不禁鬆了口氣。

若是秦王盪殘暴一點，他們這些人保證一個都跑不掉，全部都得栽倒在血泊之中。

看着已經沉默下來的人群，秦王盪環視一周，高聲道：「二三子，寡人是為秦國之君王，嬴盪！二三子有何冤屈，不妨向寡人直言！」

「王上，草民請命！」

「開春以來，蒙山以及蜀郡多地爆發地動、洪澇，波及甚廣，死傷無數！因何為之？都是王上修建都江堰之舉啊！王上為了修建都江堰，耗費了無數的人力、物力和財力，且挖掘土地，開鑿石山，引開岷江之水，動搖蜀中的根基，多半已經破了山神土地的居所，山神豈能不發怒？」

「山神多半已經向太一上帝告狀！這地動，還有這頻發的洪澇便是明證！這是上帝已經在發怒的徵兆！」

「若是王上執意要再建都江堰，恐災害不止，我等黎民百姓都將死於非命啊！」

「請王上勿要修建都江堰！還我蜀中百姓一片樂土！「

「請王上開恩！」百姓們都嘩啦啦的跪了一地，模樣十分虔誠，真情流露。

秦王盪聞言，低着頭，沉默不語。

什麼山神土地，什麼太一上帝，其實秦王盪的心中是壓根兒就不信的！但是這話他可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吐露出來，更無法跟這些比較蒙昧不化的百姓溝通，宣之於口。

在這個時代，君權就是神權，雖不是君權神授，但實質上君權與神權都已經融為一體，加於國君的身上。

秦王盪並不是純粹的無神論者，但是他絕不相信，他開鑿都江堰，會引得山神土地流離失所，然後向太一上帝告狀，害得蜀中的百姓遭了殃，天災不斷。

秦王盪若是敢於否認神權，否認山神與上帝的存在，就是在否認自己，這顯然是行不通的！

思索良久，秦王盪便道：「二三子，爾等之意，寡人已然明了，但是二三子可知道寡人為何執意要開鑿都江堰？寡人為的不是自己，而是所有蜀中的百姓，所有秦國的百姓！」

「蜀中之水患何來？在於岷江！古往今來，每當岷江洪水泛濫，成都平原就是一片汪洋。一遇旱災，又是赤地千里，顆粒無收。岷江水患長期禍及西川，鯨吞良田，侵擾民生，成為蜀中百姓生存發展的一大障礙！」

頓了頓，秦王盪又道：「寡人修建之都江堰意義何在？都江堰是為我秦國的一大水利工程！其充分利用當地西北高、東南低的地理條件，根據江河出山口處特殊的地形、水脈、水勢，乘勢利導，無壩引水，自流灌溉，使堤防、分水、泄洪、排沙、控流相互依存，共為體系，保證了防洪、灌溉、水運和官民用水綜合效益的充分發揮。」

「寡人可以向二三子保證，都江堰建成后，成都平原以至於整個蜀中定當沃野千里，水旱從人，不知饑饉，時無荒年，謂之天府！爾等蜀中百姓非但不必再恐懼洪災、旱災，反而將得益於都江堰之功，包括爾等在內，爾等的子孫後代都能豐衣足食！」

聞言，在場的百姓不禁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關於都江堰的作用，官府早已明文通告，他們是心知肚明的。只不過這官府的告示他們實在不怎麼信任，現在有了秦王盪的親口保證，百姓們着實安心不少。

而秦王盪之所以敢於對這些百姓做出這樣的保證，還是因為他了解歷史上的都江堰有着何等的偉力。

都江堰的創建，以不破壞自然資源，充分利用自然資源為人類服務為前提，變害為利，使人、地、水三者高度協合統一，是一項偉大的「生態工程」。

其開創了古代華夏水利史上的新紀元，標誌着華夏水利史進入了一個新階段，在世界水利史上寫下了光輝的一章。

都江堰水利工程，是華夏古代人民智慧的結晶，是華夏文化劃時代的傑作，更是古代水利工程沿用至今，「古為今用」、碩果僅存的奇觀。

與之興建時間大致相同的古埃及和古巴比侖的灌溉系統，以及後來的鄭國渠和靈渠，都因滄海變遷和時間的推移，或湮沒、或失效，唯有都江堰獨樹一幟，由興建源遠流長，一直到現代還滋潤着天府之國的萬頃良田。

不可否認，都江堰是一個科學、完整、極富發展潛力的龐大的水利工程體系。

歷史上，李冰所主持創建的都江堰，正確處理魚嘴分水堤、飛沙堰泄洪道、寶瓶口引水口等主體工程的關係，使其相互依賴，功能互補，巧妙配合，渾然一體，形成佈局合理的系統工程，聯合發揮分流分沙、泄洪排沙、引水疏沙的重要作用，使其枯水不缺，洪水不淹。

都江堰的三大部分，有效地解決了江水自動分流、自動排沙、控制進水流量等問題，消除了水患。

秦王盪又決定三日後在玉壘山登台祭拜鬼神，請求上蒼的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