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楚王好膽魄
郢都城外,秦軍的大纛之處。
秦王盪久候良久,可是遲遲都沒有見到楚王熊橫的身影,城門也沒有敞開的跡象。
對此秦王盪倒是挺淡定的,只讓人在城下設了一桌案,兩方蒲團,其上又放置一壺酒,兩隻酒爵。
他坦然的坐在蒲團上,自己美滋滋的喝起了小酒。
兩軍陣前這麼干,秦王盪的確是獨一份的。
這種膽魄,即便是作為敵人的楚軍將士都欽佩不已!
想想看,秦王盪所坐之處,距離郢都的城牆不過三百步,強弓勁弩雖傷不到他,但是也在投石機的打擊範圍之內的。
但是,處於戰爭的禮節,楚人也不至於做出暗箭傷人的卑劣行徑。
秦王盪坦然自若啊!
他的身邊只跟着任鄙、孟賁兩名勇士,旁邊只有一輛戰車而已。
「大王,楚王果真回來赴約嗎?」任鄙一臉困惑的問道。
「會的。」
秦王盪微微一笑,說道:「寡人開出的條件雖然苛刻,但不失為解決楚國當下困境的一大方法。楚國當中,不乏有識之士,更不缺屈原這樣有血性的男兒!」
「只是,他們的王,不一定是個血性男兒啊。」
熊橫若是有血性,也不至於為了儘快趕回郢都繼承王位,甘願答應齊人開出的條件,將楚國的淮泗之地割讓予齊國。
換作秦王盪,根本不會這麼做的。
若秦王盪為熊橫,絕不可能屈服於這等困境的。
困守郢都不現實,那便遷都,遷到易守難攻之地,待日後秦軍勢窮,韓魏勢窮,再一舉反撲,收復失地!
楚國的疆域何其之幅員遼闊,依靠秦、韓、魏三國的軍力壓根兒就吃不下,即便全部吃下了,也消化不了。
只是,熊橫賭不起,不敢冒這個風險。
果不其然,直到日落西山之時,郢都的城門這才緩緩的被敞開。
「咔嚓嚓……」
隨着一陣令人感到牙酸無比的聲響,城門被緩緩的推開。
隨之而來的,是一輛又一輛古樸的戰車。
戰車後面,跟着一群披堅執銳的楚軍銳士。
來了!
秦王盪緩緩的站起身,手蓋在額頭上,放眼看去,只見在一眾甲士的拱衛當中,赫然就是一臉裝飾華麗的傘蓋馬車。
只不過,馬車上坐着的不是楚王熊橫,而是楚國的主父熊槐……
這讓秦王盪感到有些詫異。
來的不是熊橫,而是老楚王,究竟是何道理?
「秦王,讓你久等了。罪過,罪過。」
在屈原的攙扶下,主父熊槐緩緩的走下馬車,一臉淡然的笑意。
「哪裏。老楚王快請入座!」
秦王盪躬身作了一揖。
說到底,老楚王還是他的岳父,這一禮老楚王是受得了的!
而且,看老楚王的樣子,秦王盪便知道他是命不久矣了。
每每行動都需要別人攙扶,腿腳不便,臉上更是有着病態一般的色澤,說話之間,中氣不足,不說是氣若遊絲的,但也是差不多的!
已經成了這般模樣,熊槐為何還要代熊橫出來談判?
秦王盪的心中已然猜出了一些大概。
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話,老楚王應該是想獻出自己最後的一份心力——代熊橫背負千古罵名!
顯然,割地求和這種事情在這個時代雖是常態,但是秦王盪拒不歸還楚國近二十五萬的降卒,會極大的削弱楚國的國力。
楚國不知道要多上多少的寡婦,多上多少的孤兒,這無疑會讓楚王熊橫的威望大受打擊。
而現在,為了維護熊橫的名聲,熊槐不得不站出來承擔了。
放眼整個楚國,能有這種資格的,也只有他熊橫!
「老楚王,咸陽一別,許久不見,不知道老楚王的身體一向可好?」秦王盪寒暄道。
「呵呵,托秦王的福,寡人的這身子骨,可能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老楚王語帶諷刺之意,但秦王盪壓根兒就不放在心上。
跟一個即將入土的人計較那麼多作甚?
秦王盪不會給自己添堵的。
「老楚王,你代熊橫來跟寡人和談,這倒是讓寡人很意外啊。」
秦王盪眯着眼睛道:」寡人所開出的條件,老楚王你應該是已經清楚的。欲讓我大秦罷兵止戈,楚國需將巫郡、黔中郡和九夷郡三郡之地盡數割讓於秦,且賠付百萬石的米粟穀物。」
「此外,對於那二十多萬的楚軍降卒,秦國不會歸還的。這三個條件,若楚國不能答應,說不得楚國就此消亡,但是郢都必破!」
這是赤果果的威脅!
換作以往,老楚王一定會雷霆大怒的。
只是,已經是風燭殘年的熊槐,卻好似大徹大悟了一般,似乎什麼事情,都不會讓他惱怒了。
「秦王,割讓西南三郡之地,以及賠付百萬石糧秣之事,楚國可以答應。但是,二十多萬降卒不予歸還,秦王不認為自己做得太過分了嗎?」
熊槐沉聲道:「這不是幾千降卒,不是幾萬降卒,而是整整二十五萬的降卒!按照過去的戰爭規矩,戰後的雙方是一定會各自歸還降卒的,秦王焉敢這般冒天下之大不韙,予我楚國降卒留中不發?」
「老楚王此言差矣。」
秦王盪搖搖頭道:「你自己都說了,這是過去的戰爭規矩。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周禮》的那一套早已過時了,若不然周王室焉能沒落至此?」
「老楚王,楚國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要麼和談,要麼死戰!只是,現在的楚國能戰嗎?」
聞言,熊槐冷冷的道:「誰說我楚國不能戰?秦王,你未免也太小覷了楚國,太小覷了我們楚人。」
「大不了把郢都城丟了,楚國東遷或南下,就是拖,也能把你秦軍拖死!」
「老楚王好膽魄!」
秦王盪贊道:「說真的,老楚王若是這麼做,最後又會便宜了誰?楚國故地盡失,只能往南方的百越之地逃竄,或遷至東南,但是這樣的話,恐怕楚國就真的是一蹶不振了。」
「哼!」
老楚王咬牙切齒的道:「不管怎麼樣,二十五萬降卒,秦國必須全部歸還,否則一切免談!」
「哈哈哈哈,老楚王,你以為寡人就真的不敢滅楚嗎?」
秦王盪朗聲道:「舉秦、韓、魏三國之力,滅楚不是難事!楚國已經是獨木難支了。而且,老楚王你可能還不知道吧?楚軍的降卒已經被寡人遣送回關中,已經在半道上了。」
「你!」
好一個先斬後奏!
熊槐本以為自己已經是足夠淡定的了,沒想到還是被秦王盪給氣到了!
秦王盪這是把事情做絕了。
所有楚軍降卒都被送到秦國,楚人是不答應也得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