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羋月母子

第42章 羋月母子

咸陽宮的偏殿之內,一名身穿樸素衣裳,以布緞束髮的少年郎正在與一個風韻猶存的美婦人在一起用膳。

這少年名為嬴稷,是秦國先王秦惠文王的第四子。而那個美婦人,則曾是惠文王嬴駟的寵妃羋八子。

把桌案上的膳食一掃而光之後,嬴稷又拿一塊絹布擦拭了一下嘴角的油漬,嘆道:「母親,這真是咱們這六年來吃過的最好的一頓飯了!」

「是啊。」

說到這個,羋八子不禁潸然淚下,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抽噎著道:「稷兒,真是苦了你了。這麼小的年紀就在外面受苦,好幾次,咱母子倆都差點餓死了。」

「能回到秦國,能回到咸陽真好。母親,咱們的苦日子終於熬到頭了。」

聞言,羋八子掃視了附近,看見這座偏殿之內沒有任何人,便對嬴稷低聲道:「稷兒,你知道母親為何要你我穿這種簡陋的衣裳,用膳的時候還這般不顧形象地狼吞虎咽嗎?」

「這……孩兒不知。」

羋八子睥睨了嬴稷一眼:「你是真不知道,還是不敢說?」

嬴稷硬著頭皮道:「母親是想跟盪哥哥賣可憐嗎?」

「你心知肚明就好。」

羋八子幽幽地嘆了口氣說道:「自古以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這是孟老夫子所言,句句精闢。」

「咱們母子倆在燕國受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先王薄情寡性,把我娘倆扔到燕國就不管不問了,可能都已經遺忘了。幸好大王還記得你這麼一個弟弟,還在燕國為人質,費了一番周折才迫使燕王把咱倆遣送回國。稷兒,你盪哥哥,已經不是當年的盪哥哥了,他現在是秦國的大王,你既是他的異母弟,也是他的臣民。母親在路上教你的事情,你沒忘記吧?」

「孩兒謹記。」

說起來羋月母子在燕國受的苦難可不少。

嬴稷十歲的時候,就被秦惠文王送到燕國的薊城做人質,為秦之質子。戰國時代,國與國之間常有派遣質子的行為,或者是一國之太子,或者是國君的寵子,再不濟也是一國之公子!

當時嬴稷是秦惠文王的幼子,後者為了拉攏燕國,壞關東列國之合縱,故而把嬴稷派到燕國為人質,考慮到嬴稷年紀太小,又唯恐自己耽於女色,所以秦惠文王毅然決然地把羋八子也送出去,隨嬴稷一同入質。

本來作為一國之公子,在異國他鄉為人質,遠離故土生活的話,只是有些哀愁而已,但物質生活還是可以的。

可是羋月母子在燕國可慘了,期間經歷過「子之之亂」,燕國大亂,無暇顧及其他,故而斷了給這母子倆的生活所需。後來亂軍攻入薊城,你方唱罷我登場,鬧得不亦樂乎,而羋月母子斷了糧,不得已掏鳥蛋吃,抓老鼠吃,一日兩餐都沒得保障,更別說是溫飽的了。

等到趙國派兵把公子姬職送回燕國,成為燕王,燕地的局勢這才慢慢緩和過來。

但是這個時候,燕國照樣無暇顧及羋月母子,依舊不發放任何錢糧,似乎他們母子倆已經被世人所遺忘了!

相依為命的羋月和嬴稷無奈之下,只能自己做一些營生。

羋月織布,縫縫補補衣裳,而嬴稷則是出外面砍柴,然後到市集上販賣,有的時候還販賣草席、紅棗之類的東西。

這日子還算過得去。

燕國對他們母子不理不睬,漠不關心,而秦國又距離燕國太遠,鞭長莫及,影響力不大,而且這幾年之間秦國一直在對外作戰,兵事不斷,秦惠文王亦是無暇顧及羋月母子,他們似乎只能自生自滅了。

但是,讓寄人籬下的羋月、嬴稷萬萬沒想到的是,秦王盪在繼位之後,便派出使者去到薊城,跟燕王交涉,請燕國將他們母子遣送回國。

一番磋商之下,秦國方面耗費金一百五十鎰,終於換得羋月母子平安歸國返鄉。

這價格可能有些低廉,但對於現在依舊是一貧如洗的燕國來說,絕對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羋月母子回到咸陽后,秦王盪特意把他們留在王宮,說是要敘敘舊,而秦王盪日理萬機,所以半天都見不到人影。在沒有見到他之前,羋月母子不敢擅自離開,只能在這裏繼續閑聊。

過了半晌,穿着一身冕服,似乎是剛剛下朝的秦王盪這才來到這座偏殿。

「臣弟嬴稷(羋八子)參見大王!大王萬年!」一見到秦王盪,羋月母子納頭就拜,其姿態放得很是恭敬,很是謙卑。

看着歷史上大名鼎鼎的秦昭襄王與宣太后匍匐在自己的腳下,俯首稱臣,要是說秦王盪心裏不感到享受,那是不可能的。一時之間秦王盪都有些飄飄然了。

歷史上的秦昭襄王,即嬴稷在位期間,聽從魏人范雎的建議,收回宣太后的干政權,驅逐四貴,拜范雎為相,採用范雎所提出的遠交近攻策略,奠定了秦統一戰爭的勝利基礎。

他還任用白起為將軍,先後戰勝三晉、齊國、楚國,攻取魏國的河東郡和南陽郡、楚國的黔中郡和郢都。發動長平之戰,大勝趙軍。攻陷東周王都洛邑,俘虜周赧王,遷九鼎於咸陽,結束了周朝八百年統治!

不過秦王盪相信,自己能比「秦昭襄王」做得更好,讓天下提前半個世紀統一。

嬴稷尚且如此,能培養出嬴稷這種人物的宣太后羋月自然不是吃素的。

歷史上的羋月以母后之尊的地位,犧牲色相與義渠王私通,然後設計將之殺害,一舉滅亡了秦國的西部大患義渠,使秦國可以一心東向,再無後顧之憂,她的功勞不遜於張儀、司馬錯攻取巴蜀。

看到嬴稷、羋八子向自己下跪,秦王盪忙扶起嬴稷,說道:「不必多禮。」

「稷弟,坐吧。」

「謝大王。」

似乎遺忘了身邊的羋八子,秦王盪揮了揮手,便讓她一同落座。

羋八子識趣地在旁邊陪坐,而嬴盪、嬴稷兄弟則是對席而坐。

看着嬴稷跪坐在蒲團上,低眉順眼,神態拘謹,似乎為自己的王霸之氣所震懾的模樣,秦王盪搖搖頭說道:「稷弟,抬起頭來,讓寡人好好看一看。」

聞言,嬴稷這才緩緩的抬起頭,神情頗為緊張、局促,不敢正視秦王盪的眼睛。

秦王盪是他的兄長,小時候還「盪哥哥」地叫着,一起玩耍,一起胡鬧,但這麼多年過去,可能都物是人非了。經歷了這麼多苦難的嬴稷,心智已經比同齡人要成熟許多。

故而在秦王盪的面前,嬴稷不敢有絲毫的放肆,儘管他只是一個年方十六的少年郎君。

秦王盪打量著嬴稷。

嬴稷年少,但看上去已經跟成年人差不多。標桿般筆挺的修長身材,小麥色的健康膚色,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樑,薄薄卻緊抿的唇,以及一雙漆黑的眼珠時而閃過墨綠的顏色,他的身上有些許大隱隱於市的涼薄氣息。

可以想像得到,嬴稷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麼,不然心性絕不可能磨礪到這種類似於「重劍無鋒」的地步。

還好,嬴稷的這種涼薄之氣,非是天生的,只要循循善誘的話未嘗不可糾正回來。

就在秦王盪打量著嬴稷的時候,坐在一側的羋八子也在不時的看着這位秦國的新王。

他有着黑亮垂直的長發,以通天冠束著,斜飛的英挺劍眉,細長蘊藏着銳利的黑眸,削薄輕抿的唇,稜角分明的輪廓,一綹鬍鬚頗為茂密,襯托著秦王盪的威武霸氣。

其修長高大卻不粗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氣息。

良久,秦王盪嘆氣道:「稷弟,你變高了,也長大了。寡人依稀還記得,當年你離秦入質燕國的時候,不過五尺高的個子,現在都已經昂藏八尺了。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吧?」

「大王,臣弟既然為大王之弟,為先王之公子,為秦國之公子,理應為大秦做出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聽到嬴稷閉口不談自己的苦楚,秦王盪心裏十分詫異,隨後又掃視了羋月母子二人的衣裳,還有桌子上已經空空如也的食鼎、盤子,若有所悟。

這麼一番冠冕堂皇的話,絕不該出現在這樣一個年輕人的口中,這般老辣,必定是羋八子教嬴稷說的。

本來還等著嬴稷向自己吐苦水,跟自己訴一訴衷腸,兄弟之間一番暢談的,但是秦王盪萬萬沒想到嬴稷說出這種話,不禁有些失望。

秦王盪淡淡的笑道:「稷弟,你能這麼想自然是好的。羋八子、稷弟,這些年你們在薊城受苦了,相信你們在心裏,一定沒少怨悵父王,或者恨父王把你們送到燕國遭罪吧?」

「我……」嬴稷似乎想說什麼,但一旁的羋八子立馬就說道:「大王說笑了。當年先王把我娘倆送到薊城為質的時候,也沒想到燕國會發生子之之亂。國與國之間交換質子,以顧兩國之盟好的事情古來有之,哪裏能怪得了先王?」

子之之亂,是燕國的相邦子之與太子姬平之間的一場爭奪王權的內亂。

話說燕易王噲崇信儒家禪讓學說,在蘇代、鹿毛壽的鼓動下,大集群臣,廢太子姬平,而禪位於國相子之,自己反北面稱臣,出居別宮。易王噲還把俸祿在300石以上的官印收回,以便讓子之重新任命各級官員,從而真正行使國王的權力。

將軍市被不服,乃率本部兵馬攻打子之,奮戰十多天死傷數萬人。市被轉攻太子姬平。子之則以平叛為由戰勝並殺死市被,還下令捉拿太子姬平。

姬平微服逃往無終山,庶弟公子姬職則流亡韓國。這次燕國內亂達數月之久,死者數萬,燕人恫恐,百姓離志!

齊王田辟疆聽說燕國大亂,便以討伐子之匡扶正義的旗號發兵攻燕。

燕國臣民由於痛恨子之篡位,對齊軍的進攻不僅不抵抗,反而城門大開夾道歡迎,所以,齊軍很快攻佔燕國都城。燕易王噲自縊身亡,子之被擒獲后押解到齊國處以醢(剁成肉醬)刑。

在齊軍「毀其宗廟,遷其重器。」的同時,中山國也乘機攻佔燕國城池數十座,燕几乎亡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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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有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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