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大朝會

第83章 大朝會

秦王盪繼位以來的第一次出巡,乃巡察北地、隴西、蜀郡、漢中四郡,慰問官吏,鼓舞將士,足跡遍及半個秦國。

離開蜀郡后,秦王盪又過巴地,直入漢中郡,慰問當地的臣民,同時視察軍營以及秦楚兩國邊境之將士,檢閱軍隊,犒賞三軍。秦王盪此舉,無疑是在樹立自己在軍中的極高的威望。

他是從最底層的士卒,一步一步,累積戰功升遷上去的,這其中固然有他的尊貴身份所帶來的影響,但是秦王盪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眾將士都打從心底擁護他。

秦王盪此番出巡,歷時大半年之久,在第二年的開春,終於回到都城咸陽,並召開了一次影響秦國未來多年變革的大朝會。

「大王萬年!秦國萬年!」

群臣按照官職大小,各自站好,等到內侍黑伯一聲宣號,便抖擻衣裙,跪在地上,一雙手掌前後緊貼著,旋即張開,錯落有致地磕了一個響頭。

「平身!」

「謝大王!」

秦王盪又一次穿上自己的冕服,頭戴十二旒冕,跪坐在王位上,不怒自威。

群臣皆有蒲團,入座其上。

自古以來的朝會,群臣有座或無座,都要視情況而定。時間短的朝會,不會賜座,而時間較長的朝會,君主與臣子必須要坐而論道。

不待群臣奏事,秦王盪便道:「諸卿,寡人此番出巡,收穫匪淺。經過寡人這大半年來的巡視,發現我秦國現今存在的問題仍多,有些弊端不革除,秦欲富強,欲並於天下,實為空談也!」

「寡人慾在隴西、北地修建馳道和直道通往咸陽,甚至還要將整個秦國的官道,無論是馳道、直道,還是五尺道、棧道都連接起來,一旦遇上戰事或者天災,國家可以隨時應對,尋常時候,秦國也能利用官道交通之便利,吸引中原商賈西來,藏富於民,亦富於國也。」

聞言,群臣頓時一陣騷動。

就在部分大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之際,左丞相樗里疾起身道:「大王,修建隴西與北地二郡之直道、馳道通於咸陽,這是極好的,因平定義渠之亂,大秦可以發兵,朝發夕至也。然則隴西、北地,距離咸陽路途遙遠,欲建此官道,恐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且收效甚微也。」

「更何況大王還要連接大秦境內的所有官道?秦國之官道何其多也,豈止萬里?且聽大王談及,五尺道、棧道都要連接起來,豈不是說關中的官道,還要連接到蜀地去?大王,你這想法是好的,但要付諸實踐,唯恐國力不逮。秦若遇戰事或者天災,將泯然眾人矣!」

甘茂亦是出列道:「大王,臣以為嚴君說的沒錯。大王欲連接秦國境內所有官道,通於咸陽,此乃利在千秋之大事,但務必要視實際情況而定!我大秦自商鞅變法以來,銳意東出,大王付諸國力於建設,忘於國策,恐有負秦國歷代先君之重託!」

聽到這些話,已經成長為一個較為合格的政治家的秦王盪,不喜不怒,高坐在王位上,由於十二旒冕的遮掩,讓底下的臣子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至於一眾大臣,也都紛紛站出來反對,其中以文臣居多。

他們不是不為秦國考慮,恰恰相反,眼下秦國的國庫拮据,實在很難拿的出錢來搞建設,連接秦國境內所有的官道,說得容易,但是想要做到這個事情,就跟秦國再打一場丹陽、藍田之戰一般,投入巨大,但是能收到的好處少之又少。

若是秦王盪只想要修建一條從咸陽直通隴西、北地二郡的官道,群臣當中反對的肯定不多,因為這的確有實際需要,但連接秦國境內所有的官道,不知道要耗費秦國多少的國力,又能有多少的收益?

對此,群臣的心裏都沒底。

雖說食君之祿,分君之憂,但是他們作為秦國的大臣,理應先為大秦考慮,這是為人臣者的本分!

等到反對的大臣都站出來,七嘴八舌地說着自己的見解,秦王盪這才幽幽地道:「諸卿,莫非事不可為?」

「大王,此事可為之,但絕不是現在可為之。」

樗里疾垂手道:「三年前的丹陽、藍田之戰,大秦之國力消耗巨大,迄今都尚未緩過氣來。自大王繼位以來,伐義渠,平蜀亂,滅丹犁,疏通河道,築堤修橋等大事,哪一件不是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眼下國庫拮据,入不敷出,大王再欲連接秦國境內所有官道,唯恐國生變亂矣!」

勞役還是其次的,首要的就是資金!

沒錢,秦王盪想幹什麼都幹不了。

「嚴君可知道我大秦為何一直國庫告急?」

聽到這話,不僅是樗里疾,群臣的嘴角都是一抽。

秦國的國庫為何告急,一直處於拮据的狀態?

還不是秦王盪一直揮霍無度!

本來經過丹陽、藍田之戰後,秦國便處於修養期,惠文王把這個爛攤子交到秦王盪的手上,亦是叮囑他韜光養晦,休養生息的,但是自秦王盪繼位以來,秦國就一直沒有消停過。

平蜀亂,伐義渠和滅丹犁,這些戰爭群臣都表示沒意見,這是必須要做的,但是疏通河道,築堤修橋和現在的連接秦國境內所有的官道,這些事情在群臣看來,還都是次要的。

大爭之世,搞建設固然重要,但是伐戰伐交才是重中之重!

對於秦王盪接下來所說的話,群臣都洗耳恭聽。

「自商鞅變法以來,秦國重農抑商,重本抑末,國人只知耕戰,而從事賈業者甚少矣。是故秦國雖大,人口雖多,國力雖強,軍力雖盛,然則商者始終居於列國之末也,遠不及三晉當中的任何一國,更毋言富甲天下的齊國。」

群臣聽秦王盪這話的意思,似乎是對商鞅變法的一些舉措頗為不滿,想要加以修改,不由得蠢蠢欲動。

秦王盪似乎知道群臣的心思,話鋒一轉,說道:「當然,寡人所言,非是欲改秦國之法度,而是想說明一個事情。寡人可以毫不客氣地說,秦國之糧草,冠絕天下!但是一國之賦稅,非是米粟穀物一類,金銀財帛,當不容忽視。」

「大王欲興商賈之業?」樗里疾問出了群臣最為關心的一個問題。

秦王盪聞言,不禁淡淡的笑道:「非也,非也。」

他可不敢說出大興商業的想法,這就相當於秦國的反動派,是要被打倒的存在。秦王盪固然想要在秦國已經形成的「重農抑商」的國策上修改一下,農商並重。

但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他這麼干,就是在秦國「變法」,這是一條充滿鮮血與皚皚白骨的道路,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秦王盪絕不會這麼蠻幹的。

更何況,商鞅變法,無疑更適合秦國當前的國情。

「商君之法,乃富國強兵之法,秦必遵之!寡人必遵之!但是諸卿可知道,金銀財帛,與米粟穀物一般,都是不可或缺的東西。寡人疏通河道,築堤修橋,以至於連接秦國境內所有官道,這都是為了秦益富強,為秦國之東出夯實基礎也!」

秦王盪朗聲道:「齊國何以富甲天下?無非是魚鹽之利,魏國何以富庶?無非是地理交通之利。但無論是齊國、魏國,以至於楚、宋、韓等國,其都有一個共同點。諸卿可知道?」

「是商賈多也?」樗里疾試探性地問道。

「非也!」

秦王盪沉聲道:「是因其交通發達而已!似魏國者,魏文侯之世,其任用李悝實行變法,改革政治,獎勵耕戰,興修水利,發展商賈之業,終使魏國稱霸天下。」

「諸位啊,昔日魏國將我秦國壓制在洛水以西長達八十年,使秦國不得與中原交通,魏國獨擅關東之利,利用地理上的壟斷地位控制秦國同中原的交流,從中攫取暴利,秦國益弱,而魏國益富也!」

「寡人說了這麼多,就是想表達一句話。要想富,先修路!秦國之官道部分已經年久失修,道路難行,且官道並不相通也,但仍有自關東而來的商賈不遠千里地來到秦國經商,甚至於把貨物遠售西域。」

「大秦一旦將國內所有的官道連接起來,再大肆宣傳秦國之利,西域之利,則將吸引更多的中原商賈進入秦國。我大秦,也可於官道所在之處,設立關卡,收取過路稅!」

聞言,樗里疾不由得啞然失笑道:「大王,這過路稅也不會太多吧?」

「豈能不多?」秦王盪瞪着眼睛道:「一日一百個商賈經過官道,國庫就能日進百金。一日一千個商賈經過官道,國庫就能日進千金!這樣還不多?」

「這……大王,過路稅這麼重,只怕來我大秦經商的商賈都不敢走官道。」

「嚴君此言大謬!」

秦王盪擲地有聲地道:「每個路段的過路稅,自然是不一樣的。秦國官道的過路稅,其標準不會輕易更改,該是多少,就是多少!嚴君,你可知道一個自中原而來的商賈,把一匹絲綢賣到西域,能掙多少錢嗎?」

「請大王賜教。」樗里疾硬著頭皮道。

「凡中土之商品,販賣至西域,都能獲利五倍至十倍!一匹價值一金的絲綢,在西域出售,能得十金,這還是有價無市的!如此寡人只從中收取一金的過路稅,諸卿還覺得貴嗎?」

看到秦王盪把話題越扯越遠,樗里疾嘆了口氣說道:「大王,官道之利甚遠矣,大秦若是連眼下之事都解決不了,何談遠利?」

「嚴君就是怕國庫空虛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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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有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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