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如何自救

第40章 如何自救

咸陽令署。

今日的令署顯得分外擁擠混亂,到處都是亂糟糟的虎賁軍,這讓蕭由非常不高興。

他一點都不喜歡這些軍人,雖然軍隊應當是最講紀律的地方,但這些軍人只要介入地方事務,必然會將地方事務弄得一團糟,完全失去秩序。

而蕭由最攜崇的就是秩序。

唯有規則完整、秩序分明,他才能藉助規則與秩序的漏洞掌控一切。至於混亂狀態,意外太多,再好的計算,也比不得從天而降的一塊板磚。

邁著快步,他來到了衙門正堂。

咸陽令王鑒正坐在這,雙眼無光,似乎在神遊物外。

見他來了,王鑒咳了一聲,微微坐正:「蕭掾史,你可來了!」

「明公請吩咐。」蕭由拱手行禮。

「我自幼入學,師從於道家無為派,最講究的就是清凈無為,以無為而無不為。」王鑒隨口說了一句,似乎是在為自己上任以來無所作為進行辯護,然後抱怨道:「可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誰曉得刺奸司的那個溫舒腦子裏發什麼昏,非要將我扯進這件案子中,本來他做他的我做我的,互不相干,那該多好……」

聽他絮絮叨叨抱怨,蕭由輕輕咳了一聲,王鑒這才驚覺過來,回到正事上:「蕭掾史啊,你足智多謀,幾任咸陽令都極為倚仗你,到了我,簡直將你當成左膀右臂,若不是你不願升遷,我早就上表朝廷,將你由吏轉官了,不是我說你……」

蕭由又咳了一聲,於是王鑒再度轉移話題:「好吧好吧,不說別的事情,時至今日,我當如何去做?」

蕭由看了王鑒一眼:「明公何出此問?」

「就是溫舒那賊子,他跟着我來了衙署,如今正在那邊等著審案,我該如何處置,是不是把人交給他?」

「交是不能交的,明公,今天是大庭廣眾之下,那位國子監的俞龍可是搬出了大秦律,你前邊交出人,後邊就會有人去大將軍與丞相那邊告你。」蕭由道。

「可不交的話,那傢伙已經派人去請天子詔令了!」

「那也要等天子詔令到了再說,而且,我以為,他拿不到天子詔令。」蕭由道。

王鑒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有些不相信。

「天子詔令如果有用,前番幾次賞賜咸陽百姓的事情就不會被擱置。」蕭由雖然沒有明說,但意思已經表露無疑,至少到現在為止,皇帝還只是傀儡,大臣們有的是辦法讓他的詔令發不出來。

王鑒點了點頭。

「溫舒如此大張旗鼓,所圖甚大,但是他忘記了,當今天子可不是烈武皇帝,五輔也不是當初那些被烈武皇帝抄家滅族的大臣,所以對這事情,明公最好的選擇,依舊是回到道家的那四字上。」

「哦?」

「清靜無為。不做便不會有錯,若是做了,無論是為哪一方做,都會換來另一方的敵視。」

「具體給我說說,怎麼個清靜無為法?」

「咸陽十五萬戶、數十萬口,明公每日要管的事情如此之多,有些事情,就只能暫時拖后,有些並非急務,明公可以暫時放放——我聽聞前些日子雪災,城中不少人房屋倒塌,今日上元,明公去慰問他們才是最緊要的事情。」

王鑒摸著腦袋想了一會兒,猛然站起,義正辭嚴:「百姓安危,實是關係到國家之根本,看顧他們,讓他們也能有一個祥和歡樂的上元節,是我之本份,我現在就去!」

他說完之後正了正帽子撒腿就走,走到大堂門前時回頭嘿然一笑:「對了,與刺奸司配合之事,就交與蕭掾史了。」

換了個人只怕要在心中罵娘,蕭由卻依舊不動聲色,在王鑒身後拱手施禮:「喏。」

幾乎就在王鑒離開咸陽令署的同時,正堂前的差役們被人推開,虎賁軍簇擁著溫舒涌了進來,反客為主,將咸陽令署正堂佔住。

「王鑒人呢,為何遲遲不見我?」溫舒一臉惱怒。

他已經儘可能退讓了,卻沒有想到,隨王鑒來到咸陽令署之後,王鑒將他晾在一邊,許久都沒有見他,更談不上配合他審案了。

他心中明白,如今時間極為富貴,他只能在各方都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打開陳殤與趙和的嘴,將他想要的東西刨出來,才能獲得這場勝利。

他心裏還有些不安。

這次猝然發動,在某種程度上是違背了公孫涼的命令,公孫涼只讓他抓趙和,可沒有讓他把陳殤也卷進來,明顯是對陳殤身後某人有所顧忌。

只是這個機會實在太難得,當初在烈武皇帝手下恣意行事養成的習慣,貶居銅宮十餘年積累的憋屈,讓他忍不住了,他不能放棄這個機會,而是要緊緊抓住,並且利用這個機會,達到自己的目的。

「王公另有緊急公務先出去了。」蕭由不緊不慢地回答。

溫舒聞得此言,先是一愣,然後暴怒。

「他怎麼敢,他怎麼敢……他還有什麼緊急要務,能緊急過天子的事情?」

蕭由又不緊不慢地道:「王公走時有交待,刺奸司若是有什麼事情,可告知下吏,由下吏進行協調。」

溫舒滿嘴咒罵頓時堵了回去,他上下打量了蕭由幾眼,嘴角向下一彎,露出極深的法令紋。

「有人協調就好,我現在就要提審人犯!」

蕭由點了點頭:「可。」

「來人,給我備下刑具!」溫舒見他沒有明顯的抗拒之意,心中又歡喜起來。

看來那個王鑒雖是膽小怕事跑了,但還是對這個小吏有所吩咐,這小吏熟悉大秦律,能夠背誦如流,倒是個人才,若是自己恢復實權,可以想法子將這小吏調到自己手下,委以重任。

「且慢。」

溫舒正想着的時候,蕭由卻又是出聲了。那些去準備刑具的虎賁軍立刻被咸陽令署的衙役們擋住,雙方推推搡搡起來。

「何意?」溫舒側過臉斜視蕭由。

「依大秦律,唯有咸陽令或尉之令,才可在衙署中用刑,其餘刑罰,一律屬於惡刑,所得口供,乃逼訊而致,不可採納為證據。」蕭由一板一眼地說道。

溫舒頓時改變了要提拔重用蕭由的想法。

他殺氣騰騰看着蕭由:「王鑒自己躲到一邊,卻讓你來為難我,對不對?」

這一次蕭由沒有否認。

「好個王鑒,好一個咸陽令!」溫舒氣極。

他一身本領,一半在查線索上,另一半在審口供上,而不經刑訊,怎麼能從人犯口裏得到口供?至於大秦律里有關刑訊的約定,天下官員誰會將這個當回事?

任他破口大罵王鑒,蕭由都沒有反應,只是呆板地站在那裏,雙手攏在袖中,彷彿是在等待他的吩咐。

罵了好一會兒,溫舒明白,自己暫時是無法逼供了。

他心念電轉,當機立斷:「將咸陽令衙署還有監牢都給我圍起來,不許任何人進出,待我回來!」

事情做到這一步,他只能親自去找公孫涼。

公孫涼應該有辦法逼迫咸陽令將陳殤與趙和交給他。

「請。」蕭由依舊面無表情。

不過等怒氣沖沖的溫舒離開之後,蕭由轉身走向衙后,有虎賁軍士卒上前阻攔,蕭由冷冷看了對方一眼:「我是衙中掾史,你確定要攔我,要不要我背大秦律給你聽?」

那幾個虎賁軍士面面相覷,想到這傢伙背大秦律背得連溫舒都無可奈何,便又退開。

蕭由到了咸陽令署後院,進了一座側屋,然後邁入向下的台階,片刻之後,便出現在令署監牢之中。

陳殤與趙和被關在這裏。

有幾個獄卒看着二人,不過看到蕭由來了,這幾個獄卒立刻出去,只留下蕭由。

「蕭大夫。」被蕭由盯着,趙和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在茶樓上發現蕭由之後,靈機一動,便想起大秦律,借大秦律中的規定,將咸陽令署捲入此事。他的根本目的,還是想將蕭由也卷進來。

這有點對不起此前給過他幾次幫助的蕭由。

蕭由盯着他,好一會兒露出一絲笑:「你不必自責,做得不錯。」

趙和愕然。

「第一你的大秦律不但背熟了,而且還能活用,這一點我甚是欣慰,證明老師他又教出了一個好學生;第二你知道將我捲入此事,但又讓我掌握著主動權,證明你會隨機權變,不是那種拘泥不化之人;第三你被溫舒圍住,並非你不夠警覺,而是身邊同伴實在愚蠢,我要你去找如此愚蠢的同伴,我多少也有些責任。」

陳殤本來是眯着眼睛不停地打量著二人,但聽到蕭由說「愚蠢」時就瞪圓了眼睛,再到後面乾脆跳了起來:「喂喂,你說清楚,你說的愚蠢同伴是誰?」

蕭由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但那個眼神分明就是在說「還會有誰當然是你」。

陳殤惱怒地揮着胳膊,不過手舉起來后又拍在了自己的腦門之上,有些頹然地道:「你說的不錯,我確實有些蠢了,那個溫舒……當年聲名赫赫,怎麼會那麼容易對付,我大意了,我大意了……」

他的自怨自艾,趙和沒有放在心上。

趙和恭敬地向蕭由行禮:「蕭大夫,現在我當如何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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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星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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