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為將之人

第515章 為將之人

潯陽城已經入手了!

若不是知道趙和為人,陳陽幾乎要以為這是趙和故意佈置的了。

不過看了趙和一眼之後,他猛然意識到,趙和用不着在這個問題上再佈置這一手,畢竟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他微微嘆了口氣:護國公永遠是對的。

然後他便拜倒在地,滿臉欣喜,山呼萬歲。

而向歆反倒是驚疑起來,雖然也隨大流一般跟着眾人拜倒,口裏也大聲呼喊著「萬歲」,但心裏卻暗暗嘀咕。

與陳陽一般,他不認為這是趙和有意安排的時間點,但偏偏就在群臣屈服同意遷都的時候,傳來攻取潯陽城的捷報,這實在太巧了。

巧得讓人以為這是天意。

天意……真的在趙?

向歆是太史令,研究星相、天意許多年,他雖然是雜家出身,但又兼修陰陽家,在張衡之後,他恐怕是最精通陰陽家觀星一脈的人了。他此前兩次投機,固然是因為他出於對榮華富貴的渴望,亦是因為他觀星之後推演猜測的結果。

自然,陰陽家們觀星推演的結果有對有錯,他也不敢保證自己的計算就是正確的,只不過人生在世,誰能保證自己的每次選擇都是正確呢?有的時候,還是需要豁出去點什麼,否則哪裏會有意外的收穫?

田珍此時心裏卻轉起了另一個念頭。

在此前的幾次選擇之中,他站錯了隊,現在陳陽滾蛋幾成定局,但他這個對陳陽發難的人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以他對趙和的理解,他估計也要從中樞滾蛋,可好不容易爬到這個位置,若就此棄官回家,以才五十歲左右的年紀就去養老,未免讓他心有不甘。

故此,他在眾人安靜之後,當即開口道:「陛下,潯陽既得,平定江南便在眼前。只是平定江南易,安撫江南難,臣不才,願請命出鎮江南,為陛下分此憂!」

「依臣之見,正好陛下意欲改郡為府,不妨便撤九江、豫章和鄱陽三郡,改置……洪州府,以親信之臣撫之。」陳陽瞄了田珍一眼,也開口說道。

他這次進言倒是出自於真心,但也有扯田珍後腿之意,畢竟在他看來,田珍無論如何都不算趙和的親信之臣。

「臣附議!」向歆忙說道:「臣夜觀星相,見江南之地有光沖牛斗之間,其分野之兆,正在豫章、鄱陽之間,臣願為陛下出撫此地!」

他此時反應過來,在經過這次投機之後,他在中樞這邊的名聲大壞,接下來那些被他耍弄過的文官們肯定要找他麻煩。雖然趙和會替他擋住一些攻訐,但何必勞煩這位主君,自己主動出撫地方,既暫避風頭,又從太史令這個技術職位,轉到地方大員這個民政職位去,看似只是平調甚至有可能算是貶低,實際上卻是打開了一條新的升遷之路。

畢竟按照趙和擬定的規則,今後六部侍郎以上的官員,都必須有地方經歷,所謂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發於卒伍,這韓非的主張甚得趙和贊同。以向歆如今的年紀,安撫江南三到四年之後,再入中樞,宰相或許要看運氣,六部尚書的職務卻是可以窺望一下了。

「不急,不急,如今才只是取了潯陽,離全取江南三郡還早著。」趙和卻是所有人中最冷靜的那一個。

他當然知道,取下潯陽之後,意味着此前嬴祝一夥所倚仗的所謂長江防線已然告破,無險可守又無兵可派的狀態之下,嬴祝的敗亡只是時間問題。

不過他還保持着冷靜,更重要的是,田珍與向歆並不符合他理想中督撫人選。

正如陳陽所言,這個人選一定得是他的親信,能夠徹底貫徹他的新政理念的人,而不是因循守舊或者陽奉陰違的舊官僚。不過,並三郡為洪州府這一點,倒是符合他的計劃,只等全取三州之地后,便可立即執行。

八百里加急傳遞消息,哪怕有山河阻隔,亦只花費了不足兩日時間,便從潯陽抵達了函谷關外。

因此趙和接到消息之際,南方的鄱陽湖中,數十艘兵船正在靠近岸邊的葦盪。

曾燦便在其中一艘船頭,遠遠眺望着岸邊。

此時岸邊,不少當地百姓正在觀望,對於這支打着大旗的秦軍顯得甚為恐懼。

這些百姓衣裳襤褸,隨身肩挑手提,顯然是將自己的家當都帶在了身上,看上去甚為可憐。

曾燦見此情形,不由一嘆。

自從諸葛瑜向嬴祝獻南征之策后,整個江南三郡便被動員起來。只不過,因為董伯予中風重病的緣故,嬴祝再無諍諫之臣,他急躁輕狂的毛病不自覺又露了出來。他的臣下們也各懷心思,江南三郡本地大族對於南征完全沒有興趣,他們並不想背井離鄉,可九姓十一家在意識到趙和大軍即將壓境之後,陷入恐慌之中,巴不得立刻集中力量打通通往日南的通道。於是江南三郡的動員變成了動亂,反叛者連綿不絕,甚至在嬴祝離開潯陽前往南壄縣,好準備打通庾嶺通道時,有城中大族直接接引曾燦,將北軍迎入城中。

「將軍何故發嘆?」曾燦身邊的隨從不解地問道。

曾燦在取潯陽城之後,沒有任何停留,而是乘快船沿湖南下,意圖將嬴祝堵在半道之上。若能夠擒獲嬴祝,曾燦此行可謂大功告成,憑此一役,他完全可以在大秦軍中升遷至最高層,僅次於俞龍戚虎,可以與劉遇、解羽等同列了。

而在所有的高層將領之中,曾燦最為年輕,可謂前途不可限量。

若換了別的君主,或許還會對這麼年輕便手握兵權的大將懷有猜忌之心,偏偏趙和不是這種人——無論他本人在軍中的威望,還是他本人的器量,亦或是他與曾燦的「師生」關係,都決定了他對曾燦的信任遠勝常人。所以,曾燦身邊的手下不明白,為何在勝利在望的時候,曾燦卻露出愁苦之色。

「我在稷下學習兵家,彼時還曾算計過護國公……呵呵,好在護國公雅量非常,我才得以投入麾下,乃有今日。正是我深受護國公恩遇,故此將護國公所言都牢記於心……護國公曾言,兵家至孫子而大成,孫子以兵者為國家大事,與生民性命息息相關,故此知兵非為好戰,知兵實為止戰。如今我軍雖勝,可是這江南三郡的百姓,卻是深受其苦。況且,護國公又曾言,大丈夫當逐胡戎於塞外,驅夷狄於絕域,如此方算英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有機會去塞外建功!」

曾燦的話語讓他身邊的隨從們都無語了,眾人都感覺到一股濃濃的炫耀味,卻又無人敢當面揭穿。

就在這時,曾燦突然一指岸上一人:「將此人擒下!」

岸上那人也在望着船上,見曾燦向自己指來,臉色頓時一變,轉身便欲逃走,但身後呼嘯一聲,一枝箭射了過來,落在他身前。

這分明是警告,他若是再逃,接下來箭就不會射空了。

此人驚恐萬分,轉過身來,而曾燦身側有兩艘小船已經劃出,徑直撞上了河灘,數名輕卒跳入齊膝深的水中,向著那人奔了過去。

那人猶豫了會兒,不知是該留在原地還是該逃走,不過很快他就用不着猶豫了。

輕卒押著此人又回到船上,而岸邊原本警惕地望着戰船的百姓們也已一鬨而散。

「將軍,將軍饒命,小人是好人,好人!」

那人跪在船板之上,連連對着曾燦叩首求饒。曾燦笑道:「你是不是好人我不知曉,但你一定當過兵,我卻是知道。」

那人臉上露出驚駭之色。

「而且你還是一個精銳之士,不是被強拉入伍者。」曾燦又道。

「小人,小人……」那人回過神來,還待辯解。

曾燦擺了擺手,打斷了他:「岸邊這許多人,我唯獨捉你,自是有十足把握,你也不必多說,現在我只想聽你招供。」

那人臉色忽明忽暗,過了一會兒之後,依舊辯解道:「小人真未……」

「你鬢角的痕迹可以看出,你經常戴頭盔,而且戴的還是軍官頭盔。你看你走路的姿勢,分明是經常騎馬,在這江南之地,能經常騎馬的人並不多。再就是你的口音,我在齊郡呆了那麼久,如何聽不出你口音中帶着齊音?」曾燦拿起鞭子狠狠抽了此一人鞭,將其抽倒在地之後才道:「你還有何辯解的?」

那人臉露頹然之色:「這……這為何你都知曉?」

「為將者,不可不察細也。」曾燦將鞭子交給部下:「你還有最後的一個機會,若再不說的話,想來這鄱湖中的魚不會拒絕你。」

那人臉色變來變去,好一會兒終於道:「將軍說的不錯,小人……小人有機密稟報,若將軍答應不殺小人,小人便說與將軍聽。」

曾燦哂然道:「你與我討價還價?」

他身邊人立刻將那人揪起,直接把頭按進了鄱陽湖之中。過了好一會兒,那人的頭才被放開,此時他已經灌入了好幾口水,整張臉上涕淚橫流。

「小人說,小人說……小人知道董相國……董伯予藏身何處!」那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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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星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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