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頂撞與馬屁

第一百二十八章 頂撞與馬屁

說到這裏,皇帝看了看黃瓊,雖說一開始還多少有些猶豫。但轉瞬之間還是以極其堅定的語氣道:「你的這個條陳,就先不要上了。朕還是那句話,現在一切以穩為主,朕不能寒了這天下宗室的心。」

「父皇,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福禍避趨之?兒臣在擬定這些條陳的時候,就沒有想過給自己留什麼後路。如今天下土地兼并日益嚴重,失去土地變為流民的百姓數量日益增多。而朝廷的歲入,幾乎每年都在下滑。」

「如果再不重病用可以去根的猛葯,只是一味求穩,矛盾只能越積越深。一旦到了總爆發的哪一天,恐怕時局轉瞬之間便會不可收拾。父皇是天下蒼生的共主,不只是宗室和官員的共主。」

「況且,兒臣也不是要徹底的剝奪宗室名下的土地。兒臣的意思,只是採取一些手段,比如說贖買一類的辦法,將這些土地逐步的返還於民。並採取一系列辦法,逐步解決朝廷歲入日益不足的情況。」

「父皇,防民變甚於防川。您一向愛民如之,難道您就願意看到這普天之下,佔據更多的普通百姓,生活日益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兒臣真不知道,那些除了吃喝玩樂,聚斂財富之外,什麼都不會做的宗室,怎麼就會成了我大齊朝之根本了?」

「難道他們生在天家,就是他們可以飾無忌憚魚肉百姓的根本?難道他們只因為生在天家,國法就可以對他們網開一面?這些日子兒子看了您給的這些卷宗,這些宗室的做法可謂是歷歷在目,他們犯下的罪行可謂是罄竹難書。」

「他們如此胡作非為,魚肉百姓的依仗是什麼?除了天生好命,生在天家之外,還有什麼可以依仗的?除此之外,他們是文能治國,還是武能安邦?觀他們的作為,只不過是我大齊朝身上的一群,正在貪戀的吸食朝廷血肉,挖空朝廷根基的蛀蟲而已。」

「至於會不會得罪誰,或是說得罪那批人,兒臣倒是沒有太在意。不做事,自然什麼人都不會得罪。但只要做事,就不可能一點不得罪人。要是做點事,便抱着首鼠兩端的念頭,那麼兒臣還不如什麼都不做,那樣豈不是更乾脆?」

黃瓊倔強性子一上來,便是不管不顧,將心中的想法都如實的說了出來。他真的搞不明白,如果說讀書人是朝廷根本,這一點倒是勉強能還能說的上。畢竟這個時代,教育的普及程度遠沒有自己前世的時候高。

朝廷的政令通傳,乃至開科取士治理天下,全部都需要依靠這些讀書人。更何況,這些讀書人掌握著話語權。他們筆下寫的東西,可以把黑的寫成白的,白的同樣可以寫成黑的。史筆如刀,這可不是說說就算了。

可那些終日裏,只是知道大勢斂財,外加吃喝玩樂、玩女人的宗室,怎麼到他口中成了天下根本了?這些人文不能治理天下,武不能保家衛國。肩不能挑擔,臂不能鋤田。要是沒有了這點特權,估計這些人早就都活活餓死了。

黃瓊就搞不明白了,只不過是想要收回這些宗室的一些特權,怎麼就動搖國之根本了?況且這些宗室,不看他們的出身,單就看他們的所作所為,那裏稱得上國之根本。說他們是一群蛀蟲,在黃瓊看來都是輕的。

「放肆,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如此胡說八道?按照你的意思,如果朕不按照你說的這個去辦,我大齊亡國之禍就在眼前?你這是為危言聳聽,還是在威脅朕?」黃瓊這番話,讓皇帝怒不可揭。如果不是賈權這個外人在場,估計皇帝肯定要發飆。

「兒臣不敢,兒臣只是將我大齊的真實情況如實反應出來而已,並不敢威脅父皇。兒臣與父皇即是父子,但更是君臣。作為兒子,兒臣如果因為責任重大,怕得罪人便糊弄君父,便是不孝。」

「作為臣子,不能將天下實情如實稟告聖君,不納忠言便是不忠。父皇,您總不能讓兒臣做那不忠不孝之人吧。」黃瓊脾氣倔的很,只不過這次他頂的很有技巧。一頂不忠不孝的大帽子扣下來,便是皇帝心中在惱火,嘴上也是有火發不出來。

「你?」果然,黃瓊這番話說完,皇帝立馬那邊就啞口無言。他總不能說黃瓊這番不忠不孝的言論是錯誤的吧?要知道,中國古代絕大部分朝廷,都是以忠孝治國的。雖說動輒祖宗家法不能改變,阻礙了能跟隨上時代的變革,可有時候做大帽子壓人一樣好用。

見到皇帝被黃瓊這番話,頂的是啞口無言。剛剛一直被黃瓊連續頂撞皇帝,給嚇的不住在背後拽黃瓊衣角,示意他別與皇帝搞得太僵。別過於激怒皇帝的賈權,在心中也不禁暗豎起大拇指來。

自己這個主子雖說有時候衝動了一些,但這嘴皮子也真是了得。居然能光明正大的,讓眼前這位聽說嘴皮子同樣很不簡單,甚至還有些毒舌的皇帝,堵的啞口無言。這幾句話下來,賈權打賭皇帝即便是有火,恐怕也發不出來了。

黃瓊卻沒有管賈權心中怎麼想的,見到皇帝被自己堵得啞口無言,他卻沒有打算就此放棄:「父皇,兒臣不是要一次便吃一個胖子。兒臣也知道,此事不是一觸而就的事情,也是需要循序漸進、從長計議的。」

「兒臣,今兒只是向父皇陳述事實而已。作為皇子,父皇既然將這個差事交給了兒臣,那麼兒臣便有義務。也有這個責任讓父皇了解兒臣心中所想。如果因為怕得罪人,便避重就輕,不敢講真話,那麼兒臣就有違於身為人子、人臣的責任,更辜負了父皇的厚愛。」

黃瓊這幾句義正言辭的話說出來,背後的賈權再一次給他豎起了大拇指。不由的暗贊自己這個主子好快的心思,好一張利口。這幾句話說出來,只要不是昏聵透頂的昏君,至少都不會追究他之前的頂撞之罪。而且在皇帝心中,還能大大的給形象加分。

果然,黃瓊這番話說完,皇帝臉上之前被自己兒子頂撞,產生的冰霜漸漸的消落下去。只是沉默良久,皇帝才道:「你說的這些朕都明白。你能上這個條陳朕很滿意,說明你的心中還是有朝廷的。但你也要理解朕的難處,體會朕的心。」

「你也說過,此事事關國本,需要從長計議。你的這些想法朕會仔細考慮的,也會酌情採納的。你的這些條陳,雖說有些激進了一些,但心思還是不錯的,也是一心為國考慮。這一點,朕很取你,也很滿意。今兒你頂撞之罪,朕便不在追究了。」

「方才你說的那句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福禍避趨之的話朕很喜歡。若是這滿朝文武,能有一半人真能做到這一點,朕就大可不必像現在這麼勞累。你也要記住你說的話,做到言行如一,不要讓朕失望。」

「既然父皇也喜歡這句話,今兒兒臣就逾越一次,希望父皇能就此字,給兒臣提一幅墨寶。兒臣曾經聽母親說過,父皇的顏體字為天下一絕。就是不知道兒臣有沒有這個福分,能親眼見到父皇的墨寶。」

黃瓊雖說倔強了一些,可畢竟沒有那麼一根筋走到底。見到皇帝的氣消了,自然也就不會再繼續犯渾,在繼續與皇帝硬頂下去,那樣倒霉的只能是他自己。該收斂的時候便收斂,見好即收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雖說倔起來什麼都不顧,但黃瓊隨彎就彎、見風使舵的眼光還是有的。聽到皇帝老子喜歡自己這句話,也就馬上打蛇隨棍的要求皇帝給自己提一幅字。不過有一句話倒也不是拍馬屁,他還真的聽母親說過,自己這位老爺子顏體字的確是天下一絕。

這也是黃瓊與母親在一起的時候,極少聽到母親談起自己這位皇帝老子時候,唯一稱讚他的話。在這一世母親培養之下,也養得極其酷愛書法的黃瓊,自然不會放棄這個即拍皇帝馬屁,又可以讓自己大飽眼福的機會。

聽到黃瓊提出的這個要求,皇帝不由得微微一愣。他的這些兒子性格他太了解了,從自己要銀子的,要土地的,要美女的不一而足。可與自己要字,面前這個兒子卻還是頭一個。不過一想起黃瓊自幼生長的環境,皇帝倒也立即釋然了。

自己那個前妻那一筆書法,絕對堪稱當世書法大家。那一手字,便是自己看了都有些慚愧。自己這個兒子跟在他身邊長大,喜歡書法倒也不足為奇了。既然頭一回有一個兒子惦記的不是自己皇位和財產,皇帝也就大方的給黃瓊提了一幅字。

在落款的時候,皇帝更是在落款上提上了世仁佳兒,這樣可以說相當別具深味,而又極其特殊的評語。至於說這個評語說是特殊,是因為這還是皇帝第一次給自己兒子賜這樣的字。至於是否與黃瓊第一個要求賜字的皇子有關,那就得問問皇帝自己了。

看到皇帝這手字,饒是見慣了母親那一手字的黃瓊,也不禁暗贊老爺子這筆字是真漂亮。不過後邊的評語,黃瓊倒是沒有太過於注意。只是他沒有注意到,可不代表別人也一樣沒有注意到。

那邊一直沒有得到皇帝允許,不敢離開只能在一邊謹慎陪着的賈權,卻是注意到了這個評語。見到這個評語,賈權知道自己這個主子,今兒留給皇帝印象應該不是一般的深刻,也與往日很不一般。

皇帝提完字之後,滿意的看了看。站起身來,走到窗子前看了看窗外天邊,已經開始下垂的夕陽之後,悠悠的道:「聽說你前幾天與京兆尹,發生當面衝突了?怎麼一回事?你自出宮以來一直謹小甚微,怎麼會與京兆尹發生衝突?朕不想偏聽偏信,朕要聽你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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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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