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山河表裏雄關路

第二百三十二章 山河表裏雄關路

黃瓊的話讓初登高位,心中多少還有些患得患失的趙無妨,心中微微一凌。不敢在多說什麼,轉身下去吩咐了。其實趙無妨這個在小事上,有些謹小慎微,甚至是拖泥帶水的表現,黃瓊倒是沒有什麼太意外。人嘛,不就這樣,官位坐上去容易,讓他在下來可就難了。

趙無妨越級而上,從一個正六品的都尉,一躍成為正四品的都統制。肯定想要好好的表現,不想這個用血換來的官帽子,事後再被摘下去。雖說有黃瓊這個英王在,一般人有麻煩也找不到他。

但朝中官員內鬥,向來都是以文武為界限,涇渭分明的很。那些兩榜進士出身御史,對那些大勢貪污受賄的兩榜進士,除非是黨爭,否則基本上做到視而不見。但對武官卻是吹毛求疵的很,武官的每一件功勞他們都要反覆琢磨,想要找出一點毛病來。

就算不能把人拉下來,可至少也要阻止武官陞官。因為在他們眼中看來,相比他們這些十年寒窗苦的進士及第官員來說,那些粗漢一樣的武官陞官太過於容易。戰場上打過一兩仗,這官職就會升上一級。他們這些文官,有些甚至在五六品的位置上,苦熬到致仕才會升一級。

而且大齊開國以來,封爵的幾乎清一色都是五官。京中那些世家,基本上沒有一個是文官出身。就連開國以來僅有的兩個異姓王,也都是武將出身。公侯男伯子五級爵位,就好像根本與他們這些文官無緣一樣。文官就算累死了,也混到不到一個爵位,最多謚號好一些。

更何況,在這些御史大爺們眼中兵過如篦。這些武官每打一仗,都不知道要發多少的財。戰時的戰利品,戰後朝廷給的賞賜,手中不知道撈了多少。回來再陞官進爵、封妻蔭子,這豈不是要反上天去了?還讓不讓文官活了?

所以,這些御史們對武官,向來猶如仇敵一般。平日裏沒事都拿着放大鏡沒茬找茬,到了戰時更是無風三尺浪,用懷疑的眼光看待一切。大事,趙無妨自然是不怕的。可要是真的栽在這些沒事吹毛求疵的小事上,可真讓人心有不甘。

對於趙無妨的這個心態,黃瓊還是了解的。不過好在這個傢伙,在這等小事之上過於謹小慎微,但這個傢伙上了戰場倒還算是殺伐果斷,雖然有些中規中矩,可也讓人挑不出來什麼毛病,至少黃瓊是看不出來什麼毛病來。

等到趙無妨回來的時候,卻見到黃瓊帶着范劍、劉虎、王大龍三個人,站在那兩門炸膛的大炮殘骸之前陷入了沉思。看到黃瓊一臉惋惜的站在大炮身邊,趙無妨道:「王爺,也不要過於惋惜。王爺,您不是已經向京中發了加急奏摺,讓皇上下旨緊急向這裏調撥**嗎?」

「只要朝廷撥付的**到了,末將以為這些大炮在後面的戰事上,還是能派上用場的。畢竟**不是大炮,轉運起來還是很方便的。京兆府距離虎牢關,也不過二百多里。只要皇上同意,從京兆府轉運過來還是很快的。」

「虎牢關雖說是戰略要地,地處京城與關東諸路聯繫的咽喉之地。但畢竟比不得邊地,已經上百年無戰事了。兵部下撥各種物資的時候,不像這裏傾斜也是很正常的。我大齊邊患遠比前唐嚴重,吐蕃雖說已經沒落,可北遼也不是當年突厥可以相比的。」

「末將聽說,那些大炮專用的,**不僅造價極其昂貴,而且工藝也不是一般的複雜。每年的產量並不高,兵部每年先緊著局勢更加緊張的邊軍用,也是正常的。即便是燕山府那種幾乎年年都要面對北遼入寇的要地,朝廷每年發給的大炮專用**也不過五千斤。」

說到這裏,他的口中突然說出了一句,很是有些犯忌諱的話:「誰之前又能想到,皇上的親生兒子會造自己父親的反?那裏會提前向這已經百年無戰事的地方,撥付那些造價高昂的專用**?」與找出來的那幾個老軍,聊得很投機的他,對這些倒是門清。

他無意識順口說出來的話,不由得讓黃瓊身邊的幾個人,外加得知黃瓊沒有在都統衙門休息,剛急急忙忙又趕了過來的那位同知,都不由臉色大變。便是趙無妨自己,在發覺自己無意識的說錯話了之後,也是臉色煞白。

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齊齊的將眼光看向了此刻,已經將目光轉到關外叛軍營地的黃瓊。這話,大家私底下聊聊無妨,可那裏又是眼下這個,當着皇帝另外一個兒子面說的話?當着皇帝另外一個兒子的面,揭皇帝的短。

都說打人不打臉,你這專往皇帝的臉上打,你小子真的不知道,脖子上面是幾斤幾兩是吧?這要是英王但凡心胸狹窄一些,你這個剛上任的虎牢關都統,就要人頭搬家了。雖說這是事實,可這是能公開說的嗎?

只是對於趙無妨這番話,此時正凝視關內叛軍營地的黃瓊,就好像沒有聽到一樣。良久,黃瓊才道:「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裏雄關路。望關東,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邙山四顧、南宮一炬,當初奢侈今何處?只見草蕭疏,水縈紆。至今遺恨迷煙樹。三國兩晉南北朝,贏都變作了土,輸都變作了土。本王不是田登,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有些事情既然都已經做出來了,也就沒有必要再去遮遮掩掩的了。」

「本王生氣的不是無妨說的那些。你們,這虎牢關南連嵩岳、北瀕黃河,山嶺交錯、自成天險,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關上守軍雖說只有三千,但佔據地利之勢,未必非得需要大炮助陣才能守住關城。」

「本王只是可惜這些利器。火器的出現,勢必要改變戰場上的模式。如此精良利器,卻被閑置在這兒百餘年。固然與天下承平日久,內地久無戰事有關,但最關鍵的還是上位者的心態,起到主要的原因。」

前世黃瓊雖說是研究考古的,不是研究戰史的。但考古又與歷史相關聯,所以雖然不懂得軍事,但對於**對歷史的影響,還是有一定了解的。至少他知道,**的出現改變了世界歷史的進程。幾百年後,不思進取的國人,在這項自己的這項發明上吃盡了苦頭。

只不過看着身邊幾位,臉上不以為然的表情之後,黃瓊猶豫了一下卻沒有解釋更多。這個時代的人,雖說對**有了一定的認識,但卻遠還沒有到全面的地步。相對於這種笨重的,移動困難的武器,在大多數人的心中,機動性極強的騎兵才是王道。

這些火炮過於笨重,行動需要幾十匹健馬拖曳。炮彈又只有實心彈和散彈,實心彈除了用於攻堅,對付騎兵殺傷力太小。散彈倒是對騎兵威脅很大,但是散彈的射程又太近。再加上大齊的兩個,確切說三個主要對手,北遼、吐蕃、回鶻都是以騎兵見長。

甚至最大的勁敵,北遼的步軍數量都很少,基本上以騎兵為主。除了守城之外,這些笨重的火炮在野戰之中作用不大。所以不僅是朝廷,甚至各級將領都不重視也就不足為奇了。更何況,大齊的騎兵精銳並不比北遼遜色。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黃瓊這樣的「預見力」。

見到包括趙無妨這個軍中將領在內,幾乎所有的人對自己的這個話題,都不是很感興趣,也就打住了話題。而是指著城下的叛軍營地,對趙無妨道:「無妨,現在叛軍已經顯出疲態,你看看我們是否集中關內的騎兵突擊一下,至少可以削弱一下叛軍的銳氣。」

「王爺,依末將來看,目前並不是我軍主動出擊的最好時刻。王爺,叛軍攻城到現在,還不到兩個多時辰。其攻城的力度並不大,應該不會這麼快陷入疲態。就算他們連日行軍,到虎牢關之後又未做修整,便立即攻城,也不會這麼快陷入疲態的。」

「叛軍在攻城不順後撤的時候,末將看叛軍進退還是井井有條的。而且從最早抵達關城外的叛軍騎兵來看,其精銳程度雖說不及我驍騎營,但至少看起來也是不差的。而且叛軍人數倍於我軍,他們之前攻城也並未投入全部的力量。」

「也就是說,就算攻城帶來一定的疲憊,也只是他們的部分兵力而已。其餘未投入攻城的兵力,數量依舊遠遠的超過我軍。最關鍵的是,王爺您也看到了,叛軍攻城的時候大部分時間在做樣子。就算被大炮嚇破了膽子,但遠還未到真的膽寒地步。」

「而且打到這個時候,他們也該清醒過來,明白這些大炮的威力並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麼大。他們退卻,應該是別有所圖。末將擔心,他們的撤退時主動引誘我軍上當。畢竟,以虎牢關的堅固程度,只要守軍下定決心死守,換了誰來奪取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能引誘我軍脫離堅固的關城,在城外決戰對於他們來說,更為符合他們現在的情況。末將擔心,叛軍的主動撤退是要引誘我軍出城與他們決戰,所以這個時候並不是我們出擊的最好時刻。如果王爺堅持主動出擊,末將以為到了下半夜更加合適一些。」

「王爺,虎牢關因為地處內地,守軍以步軍為主,騎兵的數量並不多。即便加上我們帶來的五百騎兵,也不過只有八百騎兵。而這八百騎兵,已經是虎牢關僅有的機動兵力。一旦白白的浪費掉,那麼我們在於都指揮使趕到之前,將再無任何機動兵力。」

「虎牢關距離孟津不過二百餘里,算算路程和日子,於都指揮使最遲後天也就會趕到。末將以為,在於都指揮使大軍趕到之前,我軍還是以堅守不出為好。」對於黃瓊主動出擊一把的建議,趙無妨想都沒有想的便拒絕了。在趙無妨看來,現在主動出擊純粹就是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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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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