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衣錦不還鄉

第二百七十六章 衣錦不還鄉

「既然已經說到了這裏,下官在王爺面前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下官進士及第之後,被當年的吏部尚書張維張大人看中。曾經托下官的座師,也是那一科的主考官,大學士兼翰林院掌院學士白守中白大人提親,想要將還未許人的小女兒許配給下官。」

「可下官當年已經成親,常言道糟糠之妻不下堂。更何況家妻當年未曾嫌棄下官家境,只是一個普通書生,而以千金小姐之軀下嫁給下官。如今進士及第,當初我們夫妻又恩愛無比,下官又豈能做出那拋棄糟糠之妻的事情來?」

「那位張大人心胸狹窄,為人可謂是是瑕疵必報。他又是當年三省六部二品以上官員之中,第一個投靠當時權傾朝野淮陽郡王的。依靠淮陽郡王之勢,雖說沒有拜相,可也總領文官。滿朝文武,又有哪個為我一個新進士得罪他。結果,觀政之後下官直接被趕出京城。」

提起往事,他一臉苦澀的道:「當時淮陽郡王權勢日重,朝臣之間傾軋也異常激烈。整個朝野之中烏煙瘴氣,下官當時原本以為出京外放為官,倒是一件好事。可以避開朝中紛亂的局勢,至少可以明哲保身。留在京城以下官當時的性格,反倒是容易招致殺身之禍。」

「所以雖說明知道那個縣的情況,倒也在接了家眷之後便去上任。只是後來,誰也未曾想到發生了那件事情。下官當年為了糟糠之妻不下堂,被貶到了化外生番之地。卻又那裏想到,她卻棄我棄履不說,更是丟下了兩個當時還年幼的子女。」

他的這番話說完,儘管看着這位於大人一臉的苦澀,做出這種逼着人家自揭傷疤之舉,黃瓊也多少有些羞愧。但此時,倒是有些放下心來。在想一想,他被外放,確切說是流放到川西路的時候,正是烈宗皇帝在位。

自己的那位皇帝老子,當時還在封地坐井觀天。那個時候,即沒有能力也沒有人脈,讓他找機會外放。他被外放之舉,應該不是自己那位皇帝老子刻意為之。如此這樣,自己倒是可以操作一番。

只是看着提及往事,這位一臉的痛苦,明顯對他那位拋夫棄子的前妻,還有眷戀之情的於大人。傷疤畢竟是自己揭開的,該安撫的自己還是要安撫。想到這裏,黃瓊搖了搖頭,安慰道:「你也不要過於傷感了,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罷了。有些人有眼無珠,也是正常的。」

「現在你也應該是功成名就,嬌妻在堂、兒女承歡膝下之人。已經足以狠狠打了當年那些看你笑話,棄你如棄履之人的臉了。俗話說磨練即歷練,沒有守得住當初的孤獨,又那裏會有今天的你。你走到今天三品大員的地位,這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黃瓊這番明顯有些安撫意味的話,這位卻是搖頭道:「下官,現在還是單身一人,一直都沒有在續弦。下官自幼喪母,父親再娶之後,下官飽受繼母虐待。曾經數年之內,只能靠稀粥果腹,未曾穿過一件冬衣。十三歲便被趕出家門,只能寄身寺廟棲身。」

「幸好,收留下官的那座寺廟方丈真是慈悲之人。不僅收留了下官,供給住處和衣食不說。下官熬夜苦讀的時候,從未限制過下官點燈。只交給下官劈木柴一事,每日做完之後便從不干涉下官讀書,平日裏也從不曾苛刻過。」

「而有幸入私塾讀書那兩年的先生,看到下官即便放牛也不放棄讀書。便收下官為入門弟子,不收取任何束修為下官授業解惑,時不時的還接濟下官。下官未曾放棄學業,也多虧了當年恩師提點和照顧。不過也直到與前妻成親之後,方才有一個穩定讀書環境。」

「下官當年飽受繼母虐待之苦,又豈忍心自己的經歷,重新複製在一雙兒女身上?所以這些年,下官一直都未曾在成親,甚至就連一個侍妾都未曾找過。這些年,很多人也曾經給下官提親過,便是一直提攜下官的恩師,也曾提出將他的侄女許配給下官。」

「只是擔心一雙兒女被虐待,所以下官從未動過那種心思。下官若是出征在外,便將兒女交給自川西時,便一直跟着下官的家中老僕照應,若是在家便親自照料。如今下官馬齒漸長,長子也在前年進士及第,並已經娶妻生子,也就徹底的斷絕了在續娶的心思。」

說完這番話之後,這位於大人於都指揮臉上除了一臉的落寞,還帶着一絲難以言語的疲憊。知道當着自己面自揭傷疤,那種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懂得感受的黃瓊搖了搖頭道:「你回去休息吧,先把本王交待的事情做好。其餘的事情也不要想太多,一切順其自然便好。」

聽到黃瓊的吩咐,這位於大人倒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疲憊的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轉身離開。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很難想像這些年他既要為國征戰,回家又當爹、又當娘是怎麼過來的。難怪此人不過四十多歲,可看起來蒼老的像是六十之人。

原本自己以為,他是常年在外征戰的原因。現在看,卻是心累造成的。一個七品知縣,老婆居然被一個商人拐跑。別說他一個正七品的知縣,便是對於任何一個普通人來說,都是難以啟齒的大辱。更何況,他還是一個進士及第的官員?

黃瓊甚至可以想想,在面對與自己不對付的那些同僚,甚至包括他的上司諷刺的時候,他是怎麼堅持下來的。現在看,自己還是小瞧此人了。能忍受住如此大辱,還一步一個腳印走的如此堅實。

用立下的赫赫戰功,堵住那些曾經嘲諷他之人的嘴,足以說明此人意志之堅。當年為了糟糠之妻,寧肯得罪掌管天下官員升遷的吏部尚書,也不肯下堂髮妻。擔心一雙兒女被繼母虐待,孤身一人帶大兩個孩子也沒有再娶,也足以說明此人是一個有情有義的漢子。

相比之下,見一個愛一個的自己來說,至少在感情上反倒是品性上差的太多。先是已經香消玉殞的瑤姐,再有讓自己一直刻骨銘心的司徒喚霜。現在又添了何瑤與朱杏兒,未來還不知道又會招惹多少新人,自己簡直都有些濫情了。

就在黃瓊在這裏胡思亂想之時,一直在與自己嫂嫂單獨談話的劉虎,卻是一臉不知所以的走了進來。見到這個傢伙臉上的表情,黃瓊搖了搖頭道:「劉兄,你這多了一位親人,應該高興才是。可看你這臉上,怎麼有些不開心?難道是因為你嫂嫂,曾經失身於你仇人?」

聽到黃瓊的取笑,劉虎卻是搖了搖頭道:「王爺,那倒不是。嫂嫂一個弱女子,即便是真的做了景王的侍妾,也是被逼所至。她是我的親人,是我一輩子的親嫂子,我又那裏會嫌棄她?更何況,我嫂嫂這些年,並非是做了景王的侍妾。」

「當年她被那位大管家,搶進景王府之後。就在以為自己要被糟蹋,準備自盡殉節的時候。卻被無意之中,路過的景王妃給救了下來,並收留在身邊至今。這幾年她一直留在景王妃身邊,服侍和照顧景王妃,未曾出過景王府大門一步。」

「直到叛軍出發的那天清早,她被景王妃找了過去,讓她與景王一同去京兆,以便可以見到自己的家人。當時嫂嫂還莫名其妙,以為我們全家人都已經遇害的她,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親人可尋。直到見到我后,她才知道景王妃的那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只是王爺,雖然是景王妃救了我的嫂嫂,讓我的侄兒、侄女重新有了依靠。但虎還是對景王感激不起來,哪怕他現在已經死了。那畢竟是我爹娘,還有兄長三條命。可在知道這些事情之後,虎貌似對他卻又多少有些恨不起來了。」

看着臉上表情有些複雜的劉虎,黃瓊淡淡一笑道:「劉兄,其實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本王與你明說了吧,那位奪你家產,強搶你嫂嫂之人,按照目前得到的一些消息來看,恐怕並非真正景王府的人。有些事情涉及到天家的私隱,本王實在沒有辦法與你明說。」

「但你只要知道到了鄭州之後,便可親手手刃你的破家仇人便可。至於做完那件事情之後,本王希望你真的放下所有的過往,重新開始真正的生活。幾個孩子現在也漸漸的長大,不要因為你的心態,影響到孩子們的未來。」

說到這裏,黃瓊背過身去看着帳幕之外,層層疊疊的山巒。良久才突然道:「此次咱們返回鄭州,你也算是衣錦還鄉了。怎麼樣,想沒有想過留在鄭州做官?此次鄭州文武官員幾乎一空,倒是騰出來不少的位置。」

「你是父皇簡拔的八品侍衛,雖然時日有些短,但外放一個七品武官還是沒有問題的。你若是有這個想法,本王也可以好好的為你謀劃一番。你家被霸佔的土地,本王也答應你,全部發還給你家。本王提拔身邊的人,別人也不會有什麼意見的。」

對於黃瓊的好意,劉虎卻是搖頭道:「王爺,您能發還家中祖傳田地,便已經是天大的恩德。至於當官,虎從來都未想過。虎為人粗鄙,沒有那麼多的心機,能在王爺身邊做一個侍衛,便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那裏還敢想再多?」

「再說,現在天下還有不貪的官嗎?與他們同流合污、坑害百姓的事,虎是萬萬做不出來的。若是不與他們同流合污,虎這個官估計會被他們排擠的也當不長。若是沒有多長時日,便被那些人搞的灰溜溜回去。別人不會嘲笑虎怎麼樣,只會嘲笑王爺識人不明。」

「到時候,王爺就算不說什麼,虎給王爺丟臉了,便是自己臊也臊死了。而衣錦還鄉之事,虎更是想都不敢想。鄭州被景王弄的民生凋敝、百業凋零,鄉親們都活的異常艱辛。」

「虎若是這個時候搞什麼衣錦還鄉,那是忘了自己的本,是要招萬人唾罵的。便是范家的祖先,估計也會被氣的從墳裏面跳出來。那種回鄉炫耀事情,虎是萬萬不能做,更是不敢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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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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