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舊案

第三百七十一章 舊案

司馬宏看着被自己這番話,刺激的臉色從黑色變成了紫色的蘇進,卻顯露出沒有一絲的得意。而是臉上帶着三分失意、七分不甘的神色道:「「老朽是世宗朝最後一科明算科狀元,自然精通明算之術。而精通明算之術的人,你說算計會差嗎」

「老朽若是真的盜賣御用之物,又豈會被你,一個多少年都未出京城一步的書獃子,抓到把柄的?你少在那裏自作多情了。今兒,老朽就明白的告訴你。老朽倒霉,是因為在鈞窯都監的位置上,先是因為鈞窯改制的事情得罪了太子。」

「后又身不由主的,被捲入了太子與景王的明爭暗鬥才倒霉的。與被你參倒的工部官員,完全是兩碼回事好吧。而工部那些官員實際上,也不是被你給參倒的。是倒在了景王的手中,因為工部上下一直都是由太子一黨把持的,是太子最早的錢袋子。」

「其餘諸王早就看不過眼,一直都在想方設法的找工部麻煩。正好遇到鈞窯發生的盜賣御瓷一事,被景王抓住了把柄,連同瑞王一同出手,才有當初的從工部尚書、兩位侍郎,連同下面四十多名官員一同被革職鎖拿一事。」

對於二人的爭吵,黃瓊並沒有去理會。而是就坐在那裏靜靜的聽着,直到司馬宏將當年的案子真實情況掀起來,眉毛才略微動了動。五年前的一端公案,居然牽扯出來太子與景王、瑞王的一樁恩怨來,這是黃瓊沒有想到的。

鈞窯所在的均州,現在就歸鄭州府管轄。以景王的為人,在就藩鄭州之後,對着日進斗金的鈞窯不插手,那就不正常了。不過,五年前景王實際上已經被蜀王給控制了。也就是說當年的案子,倒未必真的是景王做的。出手的人,極有可能是背後的蜀王。

至於景王,只不過成了這事的背鍋俠罷了。而且挑起別人之間的爭鬥,自己在一旁坐收漁利,這倒也像是自己出兵平叛以來,接觸到的蜀王一貫作風。不過盜賣御用之物,按照本朝律法就是一個死字。此人能夠活到現在,應該是後面有人保他。

不過,能從這樣一個潑天大案中,保下來一個官員,而且很有可能處在漩渦中心的官員,這個人應該不是一般的人。要知道作為鈞窯都監,鈞窯出了盜賣御用物的事,他這位都監的罪名不可能會比別人小。哪怕就是他沒有參與,但一個失查之罪就夠他掉腦袋的了。

這個人雖說眼下處境不是太好,但卻還消消停停的活着,就足以說明暗中保他的不一般。否則,連工部尚書都倒了,他一個五品都監卻沒有什麼大事。司馬宏因為什麼倒霉的,說實在的黃瓊沒有多大的興趣。但對背後保他的人是誰,黃瓊興趣卻是很大。

而黃瓊臉上表情細微的變化,雖說正忙着與司馬宏吵架的蘇進沒有發現。但是明顯老奸巨猾得多的司馬宏,卻是看在了眼裏。想起這位年輕的王爺,在鄭州府大開殺戒,一口氣砍了一百多個人的腦袋。若是連景王府那些狗仗人勢的奴才都算上,足足有二百人。

便是連新蔡長公主的兒子,也是他的嫡親表哥都殺了。而眼前這位蘇知府,在調任鄭州知府之前,是他英王府的長史。也就說明這位蘇知府,是他英王的人。自己在這裏找蘇進的茬,不等於在找他的茬一樣嗎?想到這裏,司馬宏立馬很明智的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見到司馬宏閉上了嘴,那邊的蘇進被司馬宏之前的話,噎的一時說不出來話,二人的這番爭吵總算告一段落。黃瓊淡淡的一笑,對着司馬宏道:「剛剛聽到司馬老先生的話,當年的案子另有隱情。不知司馬先生可否與本王詳細說說,若是真的有冤情,本王也好替您申述。」

黃瓊這句話剛一說完,司馬宏非但沒有表現出感激之情,反倒是面目有些蒼白。沉默良久才嘆息一聲道:「伸冤?老朽早就已經沒有那個心思了。太子只要在位一天,老朽這個冤就沒有地方去申述。英王您為了老朽一個罷官之人,去得罪太子犯不上。」

「當年老朽奉詔,以工部御用司員外郎的身份,調任鈞窯都監。原本以為獲取一個外放的機會,總算可以大展拳腳了。卻沒有想到,還沒有上任,便已經被卷了一場爭鬥之中。我之所以能出任這個,號稱大齊朝工部除了督水司之外,最肥的缺原來本身就是算計的結果。」

「我並非是時任工部尚書的心腹,甚至可以說在清一色太子死黨把持的工部,我這個小小的五品員外郎是一個另類。我能出任這個都監,是一場幕後激烈爭鬥最終的妥協。後來我才知道,被我頂替的那個前任,是太子的心腹死黨。」

「在均州有兩個職責,一個是撈錢孝敬給太子,另外一個便是監視與均州近在咫尺鄭州的景王。那位都監被調走,對太子來說損失不為不慘重。最後我這個因為從不站隊,而被選出來的繼任者成了太子整治的對象。而想要安插心腹也未能成功的景王,也極其不待見我。」

「原本在御用司,雖說平日裏面也要受內侍省那些閹宦的氣,但小日子過的還算是滋潤。而且御用司平日裏面,掌管各種御用器具的督造,也算是一個肥缺。我這個人雖說向來不站隊,但有的人卻怕我鬧事,所以該有的都有。」

「那裏想到,調任被視為工部肥缺前三的鈞窯都監后,那兩年的任期卻成了一場噩夢。鈞窯與半官辦、半民辦,出乎了專門窯燒制御用瓷器,其餘窯所產的瓷器准許發賣的的汝窯不同,自本朝太宗年間重新開辦以來,一直都為官辦。」

「最早歸內侍省御用監管理,後來因為弊端太多,在宣宗年間便劃到了工部掌管。鈞窯所出瓷器,與被當年桂林郡王稱讚為雨過天晴雲破處,這般顏色做將來,人稱似玉、非玉、而勝玉的汝瓷相比,以釉具五色、艷麗絕倫而獨樹一幟。」

「有着入窯一色,出窯萬彩的神奇窯變。向來以湖光山色、雲霞霧靄,人獸花鳥魚蟲等變化無窮的圖形色彩,以及奇妙韻味而享譽天下。常言道物以稀為貴,這市面上越是稀罕的東西,這價值也就越高。」

「鈞瓷價值千金,除了本身因為是御用瓷,民間流傳極少之外,鈞瓷難以燒制也是主要原因。百瓷入窯,成品不過三成左右。兩樣原因加在一起,所以才使得民間有黃金有價、鈞無價之說。而在外洋和北遼,鈞瓷更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正因為如此,鈞瓷與桂林郡王府所出的鐵觀音茶葉,向來是我朝最奢侈的物品。別說尋常百姓之家,便是那些官宦、王侯世家,非到一定的等級,得歷代皇帝的賞賜,否則也難得一見。也正是鈞瓷價值昂貴,這才有了前唐玄宗,以及本朝高宗那兩道鈞不隨葬的聖諭。」

「這鈞瓷價值萬金,自然會引來不少有權勢之人的窺視。我在上任不久,便發現有人居然堂而皇之的,就在官窯周邊開設私窯,而且居然還能役使窯工為其燒造瓷器。而這些私造的瓷器,無論是工藝還是外觀,與官窯燒制的居然一模一樣,甚至連御用監的章款都有。」

「唯一不同的,便是缺了某某呈上的文字款。要知道,御用瓷器有兩種落款,一種直接刻有御用監加上年號的款,這一類的瓷器大多數為小物件。那些大物件為了保證質地足夠,一般都要有兩個款,除了御用監的款之外,還有某某呈獻的款。」

「鈞窯為天子御窯,所產之瓷向來是宮中所用,其他人家無論身份貴胄與否,未得御賜便擅自使用,那是逾越的大罪。而且鈞窯因為是御用窯,巡查之嚴不次於皇陵。若是其他人家擅自開窯,一經發現輕者流放、重者斬首。」

「當時,居然有人就在官窯的眼皮子底下擅自開窯,甚至到役使官窯窯工為其燒造瓷器的地步。這若是傳到宮中,我這全家人的腦袋還要不要了?更何況,鈞窯就在鄭州府的地盤上。而鄭州府又是景王的地盤,在不知道這些私下開窯人身份的情況之下,我只能慎重一些。」

「原本,我還想着雖然不能名查,但是只要用心,暗查也是一樣的。結果卻沒有想到,只查了一個開頭便已經查不下去了。因為我上任還不到三個月,實際上便已經被架空了。身邊除了帶的一個侍奉起居的侍妾之外,連一個可用之人都找不到。」

「真正的權利,都落到了督造太監與副都監手中,老朽這個都監成了他們手中的擺設。甚至就連我接任的時候,他們移交的賬本根本就是假的。那個督造太監,原來是太子身邊的內坊令。副都監是時任工部尚書的嫡親侄兒,從工部營造主事調過來的。」

「老朽這個都監原本就是一個中庸的結果,身後沒有過硬的後台,人家那二位自然不待見。他們兩個狼狽為奸、欺上瞞下,不僅大肆剋扣窯工錢糧,還私自開窯燒制鈞瓷。官窯周邊的私窯之中,有六成是他們私設的。燒制鈞瓷私下販賣以牟取暴利。」

「雖說被他們架空,但老朽並不甘心。好在他們也不趕盡殺絕,只要我老實聽話,許諾一年十萬貫的好處。還按季節,不時的給一些所謂的冰敬、炭敬,想以此收買老朽,為他們在必要的時候定罪。畢竟私開御窯,一旦被發現便是一個死。」

「尤其還是在景王已經就藩,距離均州不過百餘里的鄭州,他們更需要找一個替罪羊人選。誰也不知道,景王會不會插手鈞窯。畢竟有些皇子,貪婪成性已經是全天下都知道。而老朽這個沒有後台的都監,在他們的眼中就成了最適合的人選。」

「老朽便利用他們的這個心裏,一方面與其虛與委蛇,一方面暗中查訪。老朽知道,他們如此仗義,甚至是光明正大,身後必定會有儀仗。他們都是太子身邊選出來的人,這背後的儀仗恐怕除了太子之外,也不會有其他的人了。也就是說此事,肯定會涉及到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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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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