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政績工程

第七百零七章 政績工程

若是自己得罪了他,讓這家店關門只不過一句話的事情。就算是這西京城內,不少的名門大戶都是自己的客戶,可未必都能救得了自己。這個人雖然年輕,可偶爾顯露出來的霸氣,與那種一看便是久居上位養成的氣質,一看就不是那種公侯世家出身的人,可以養成的氣質。在一想,如今當朝儲君便在這西京城內。雖說一國太子,不可能出現在自己這家小店裏面,可萬一是他的兄弟或是堂兄弟呢?這算下來不是親王,便是一個郡王。這種皇親國戚,又豈是自己能得罪得起的?都說人老精、鬼老滑,此話當真不假,這個掌柜的眼睛可謂毒辣的很。雖說沒有看出眼前這一位,就是如今當朝剛出爐的儲君。更沒有想到,當朝太子真的來他的府邸了。可他這雙老眼卻看出了,黃瓊應該是皇室的子弟。甚至都判斷出,面前這位年輕人,極有可能是一位親王。所以,黃瓊的邀請,雖說有些不情願,但最終還是坐了下來。只是黃瓊要給他倒酒時,他卻是死活不讓,自己動手倒了一碗酒。恭敬的與黃瓊、劉昌碰了一下之後,一口乾了后嘆息道:「這五年陳釀的柳林酒,當真是這世上難得的好酒。便是我在這家店,整整做了三十年,做跑堂做了十年,做到掌柜做了二十年,也還是第一次喝到。」「今年年初,東家偶爾得了十壇這酒,除了留下三壇自己喝之外,都拿到店裏面賣。只可惜價格太貴,就這麼三斤裝的便要三百貫一壇。東家又不肯讓散賣,只允許整壇賣。所以至今也不過賣出了三壇,到如今還剩下四罈子在店中。小的也是聞名已久,可卻一直無緣品嘗。」「說句不怕讓大老爺見笑的話,小的平日裏面雖說不是嗜酒之人,可這五年陳釀的柳林酒實在太過難得。之前這位大老爺開壇的時候,便是小的也被這酒香給吸引住了。心中也想着,若是能讓我飲上一碗,平生也算是足以。卻沒有想到,這麼快便藉著貴人的光飲上此酒。」對於掌柜的回答,黃瓊倒是一笑瞭然。其後,便是各種勸酒。而已經跟了他幾日的劉昌猜測出他心思之後,也是頻頻舉杯。一方面固然是為了幫這位太子爺套話,一方面也是為了自己解饞。那一壇酒,黃瓊幾乎可以說沒有喝上幾口,大半都是進了劉昌與掌柜二人的口中。儘管內心之中對於黃瓊一直都很防備,在開始回答黃瓊問題的時候,一直都很小心謹慎。可卻沒有想到在他坐下之後,黃瓊除了談及美酒、美食的事情之外,政事上一點都沒有談及。對於他原本應該車水馬龍的店,為何今日卻是門前冷落車馬稀的事情,更是閉口不談。黃瓊的刻意不提,再加上平易近人的態度,讓這位自以為人老成精的掌柜,慢慢的放下了防備。再加上實在抵禦不了這美酒的誘惑,以及黃瓊花樣百出勸酒方式之下,不由自主的慢慢的越喝越多。這柳林酒再比不上蜀中白酒度數高,可他不管怎麼說也是酒,也是有度數的。一斤多酒下肚后,不用黃瓊刻意套話,這位舌頭已經大了的老掌柜,便有什麼說什麼了。直言告訴黃瓊,他們家店之所以現在沒有客人,是因為府尹大老爺這幾日的佈告。府尹大老爺,明令近日因為儲君在西京城內,外城的店鋪要繼續開張,但不允許接待任何客人。所有的客人無論是飲酒,還是尋歡作樂或是購物,都一律要進內城。若是外城那家店鋪不開張,或是擅自接待客人,一律以大不敬論處。對於這道佈告,這位掌柜很憤怒。他直言說這是那位長安府尹,在刻意營造西京繁華。是做給太子爺看,告訴太子爺他的政績如何好。即便是在這大災之年,西京在他治理之下,也絲毫不比往日差。反正那位儲君,整日裏面在太極宮內。即便是出宮,尊腿輕易也不會,邁到治安和環境都比較差的外城來。只要內城做足了架子就夠了,只要等到太子爺離開之後,長安府會給他們減免一定的酒稅作為補償的。至於為何在這種情況之下,還堅持讓他們開張,是為了擔心萬一,畢竟天威難測。誰也保不準,太子爺就真的一步不會到外城來。更為了避免,太子爺身邊的人來外城辦差,或是做其他的事情。看到店鋪都關張,想買的東西買不到之後,在太子爺面前說些什麼不中聽的話。在這個掌柜的看來,其實這位長安府尹,其實官品和能力都不錯,就是太有些過於急功近利了。因為在府尹位置上已經做滿一任了,不想給平調到那個清水衙門,還是想要升一級。所以才在如今這位掌握着實權的儲君,在西京這段日子裏面,想方設法給自己擦胭抹粉。刻意營造西京的繁華,以便為自己陞官創造便利。畢竟職位不一樣,眼光也是不一樣的。作為從三品的長安府尹,對朝廷下發明折與邸報都能接觸到的他,自認對這位太子爺有更深刻理解。認為這位太子爺很討厭,那些什麼祥瑞、請安一類的花架子,反倒是很重視民生。所以,這位府尹大老爺,也不知道聽了那位師爺的話,才弄出這麼一手。就是為了給太子爺,留下一個好印象。按照本朝慣例,無論幾等,知府一律為正四品官員。但京兆府與長安府這兩個京府,主官稱府尹而不是知府,在品級上比其他知府高一級,都是正三品的實缺。長安知府離任,可以平調六部當侍郎,也可以轉任諸路的轉運使和按察使這樣實權缺。當然,也可以調任左右參政、學政這樣沒有實權,或是調往京中任光祿寺、鴻臚寺,司農寺、太常寺、太僕寺等九寺這樣的清水衙門。也可以升上一級,到那個路任安撫使,或是大學士。傳說這位知府大老爺,要以三品銜平調太僕寺正卿。可他卻不甘心調任這樣的清水衙門,更不甘心自己做了一任之後的正三品,調任之後還是正三品。所以才想着趁著太子在西京期間,搞出這麼一出事情來。畢竟這位儲君手中真正的實權,可不是他前任那個空架子相比的。如果這位儲君能夠幫着自己說話,就算調任不了六部尚書,哪怕平調到那個路任轉運使,也比在那個清水衙門中苦熬強的多。太僕寺是管什麼的?太僕寺原本還管着群牧監,以及皇帝車駕,可本朝養馬事務劃歸了兵部。現在的太僕寺,實際上除了皇帝的車駕什麼都管不到。可就這一攤,宮內還有着內侍省在管,基本用不到。所以太僕寺在本朝,號稱與管皇帝儀仗,其實大部分一樣都歸內侍省管的衛尉寺,管農的,但原本歷朝歷代所管的糧倉,在本朝卻劃歸了戶部的司農寺。還有隻管老學究和贊導相禮,但大部分都是禮部在管的鴻臚寺。號稱本朝最窮、最閑,也是最冷的四大衙門。甚至還不如翰林院,或是詹事府詹事都不如。那兩個衙門雖說窮了一些,可一個是皇帝身邊的人,一個是儲君身邊的人。窮雖說窮了一些,可一旦熬過來飛黃騰達都指日可待。很多官員寧肯放着六部主事,或是四品知府都不願意做。也想方設去這兩個衙門,做一個翰林或是一個少詹事。尤其是那些進士及第,所謂正牌子出身的官員。調入翰林院,想的都快發瘋了。這個太僕寺看着高大上,實則大部分時間連皇帝邊都摸不到。除了幾乎所有京官都要參加的大朝會之外,便是連聽政與常朝都不用去。更別提與同樣為九寺之中的,管着府庫和貿易事宜的太府寺,管着案子的大理寺,管着侍衛御膳的光祿寺都不如。這三寺雖說實權也不大,可架不住肥啊。大理寺每年管着秋決,還有三司會審的事情,一個案子下來便是腦滿腸肥。一場御膳下來,光祿寺可以進賬多少?這滿天下的人,又有那個敢與皇帝算請客花了多少錢?更別提管着天下貿易的太府寺了。太僕寺正卿這個位置,看起來位高,可做起來實在沒有什麼滋味。如今這位儲君大權在握,動動手指,就能將自己從冷板凳上拉回來。既然這位儲君重視民生,就給他搞出一齣戲來。只要他滿意了,這個冷板凳想必就會換人做了。所以,這位長安府尹,才搞出了這麼一出來,就是想讓這位儲君滿意,給自己換一個位置。可他想着陞官,卻不想想這些店鋪,按照他這個做法,一天得損失多少?若是這位太子爺,在西京待上一年,這店家不得都破產?自己這座店,好賴房子是東家自己的,用不到額外出房租錢。可這臨街上的商鋪,有多少家房子都是租的。這沒有了進項,可房租卻是一文錢都不能免。還有人工錢,不讓關門,人傢伙計做一天事,就得給一天的錢。若是這種情況繼續下去,恐怕有的鋪子支持不了多久了。聽到這個老掌柜帶着六分醉意的話,黃瓊的臉色卻是多少有些鐵青。他沒有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這位長安府尹居然為了給自己政績擦胭抹粉,搞出這麼一出來。自己重視民生,他倒好,為了所謂的投其所好,逼着店家即得開張,還不許正常接待客人,逼着去內城。既然這樣,那麼自己倒是得好好的,給他找一個位置了。既然太常寺正卿,他嫌棄是清水衙門不願意去,想要去一個有實權地方。這好辦,那就讓他去換一個地方做知府吧。好像隴右甘州,現在還缺一個知府。他既然想要有實權,那自己就給他實權,一個甘州知府不錯了。想到這裏,黃瓊淡淡一笑。只是他這個笑,已經醉了的劉昌,還有那位掌柜沒有看到。而看到的高懷遠這兩個侍衛,卻被他這個淡笑弄的心驚膽戰。高懷遠覺得,自己這位舅父大人,這花樣實在太多了。想要套話不明說,等人家放鬆警惕后,幾杯酒便什麼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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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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