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再不生將門
夜裏，懷孕以來甚少再做夢的燕卿卿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裏，她見到了幼年時期的裴弱水，穿着厚厚的襖子，領子上綉著的一團團一簇簇的芙蓉花開的正艷，將她那張小臉生生襯出幾分明媚來。
她將身子藏在門后，探出個腦袋，悄悄看向院子裏身着鎏金紫長衫的少年，漆黑的眸子裏滿是少女情思。
那是她第一次見韓不周，分明比她大不了幾歲，卻老成的不像話，站在父親身旁，氣質內斂的與之竟不相上下。
他似感應到什麼，循着看過來，裴弱水得以看到他的正臉。
巧的是，剛好有一朵紅梅在他身後吐出花苞，綻放的風采，卻不及他三分。
僅此一眼，淪陷一生。
夢醒來時，燕卿卿摸了摸眼角，有些濕潤。
她看着睡在她床側睡在地鋪上呼吸平緩的韓不周，不由得出了神。
為什麼會夢到裴弱水小時候的事呢？
燕卿卿不清楚。
卻彷彿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在牽引着她，要回一趟大燕。
她還有許多事情放心不下，興許是這些執念所致吧。
「夢魘了？」
韓不周睡的淺，聽到動靜醒來，撐著頭看她。
燕卿卿翻了個身，趴在床沿，手握着他的，輕聲道：「韓不周，我們明日便回大燕吧。」
「你孕吐還沒有緩解，回大燕一路舟車勞頓，我怕你吃不消。」
韓不周眉頭輕蹙，顯然覺得不妥。
「這是阿雪給我帶來的香料，效果不錯，可以很好的緩解我的妊娠反應，我現在胃口好多了。」
燕卿卿從枕頭邊摸出個小瓷瓶，送到韓不周面前：「我真的很想靳嬤嬤揀玉她們。」
她的聲音裏帶着幾分哀求，頗有撒嬌的意味。
韓不周沉默片刻，掀開薄被起身。
「你去哪兒？」
燕卿卿跟在他身後問。
「去找聶隱調一批聶閣的暗衛來，你現在的身子狀況，去大燕沒個十來日到不了，若是路上出了事，得有應急的對策。」
燕卿卿反應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她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這麼說，你答應了？」
「嗯。」
韓不周應了一聲，走到殿前的腳步又頓了下來，回身看她：「你現在去睡覺，明日一早我叫你。」
燕卿卿將頭點的如小雞啄米般，乖巧的爬上床，鑽進被褥。
韓不周見狀，叫來周玉守在殿前，自己則披上外衫遠去。
燕卿卿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一想到明日便要回大燕，便抑制不住的興奮。
左右也是沒了睡意，索性起身收拾了會兒衣物。
待將行李都打包好，倦意襲來，見韓不周還未歸，便率先爬上床眯眼小憩。
不知昨晚是何時睡着的，燕卿卿一睜眼，天已經大亮。
「醒了？」
韓不周在案前抬眸，見她睡醒，放下手中筆墨走來。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燕卿卿迅速穿戴整齊，順手接過他遞過來的綢子潔面，期待之情不言而喻。
「現在。」
韓不周應道，將她耳邊的鬢髮別到耳後，牽着她的手出了殿門。
外頭只備了輛馬車，駕馬的車夫有些眼熟，燕卿卿想了好半天才想起，這是聶閣的東家聶隱。
他一身樸素打扮，看起來與尋常車夫無異，只是下車時穩如斤石的下盤泄露出身手底細。
燕卿卿有種受寵若驚的感受，聶閣的東家竟然來給她做車夫，這得多大面兒啊。
「娘娘小心。」
燕卿卿上馬車時，腳下微微踉蹌，聶隱連忙來扶。
進了馬車后，她八卦的附耳韓不周：「你讓堂堂聶閣東家來做車夫，是不是不太好啊。」
韓不周還未回話，簾外聶隱便恭敬道：「保護娘娘是屬下的職責。」
燕卿卿頓時噤了聲，她忘了他們都是練家子的，五感較之常人要靈敏許多。
不對，這麼說來，她這一路上豈不是都沒有私隱了？
似是看穿她在想什麼，韓不周失笑扶額：「你放心，他們都是有分寸的，不該看不該聽不該說的，絕對不會越矩。」
燕卿卿哦了一聲，不再糾結於此。
心思很快被沿路的風景吸引，除卻三伏天的氣溫過於炎熱外，其他的一切，都美好的不像話。
……
出西周地境約莫花了四天的光陰，這絕對是燕卿卿來往西周大燕兩國以來，用時最長的一次。
但也因此發現了不少之前從未上心過的一面。
西周多水，這一路走來，肉眼可見的繁榮，較之之前的西周，簡直是飛越了不知多少個層次。
可見韓不周在位期間的嚴謹與功績。
出了西周，又途徑她之前打通的絲綢之路，直通大燕閩南。
闊別半年之久，想來燕穿門的經濟定也有了質的飛升。
燕卿卿想着，總是要去大燕的，那不如就走絲綢之路。
韓不周本是不同意的，沙漠氣候乾燥，物資緊缺，她又懷着身孕，如何經得起這般折騰。
但最後仍是沒能磨過她，轉行沙漠。
上了絲綢之路后，韓不周發現地勢並非他想像的那般嚴峻，沿途有許多驛站，雖不必陸地，但物資應有盡有，給了沿途商隊很大的便利。
燕卿卿一路走去，滿懷自豪。
尤其是沿途設立驛站的方案，簡直不要太人性，待回到京師后，要去找承哥兒好好談談關於絲綢之路驛站的福利政策。
一來體恤驛站老闆的不易，二來鼓舞更多的百姓主動請纓去絲綢之路開展商業。
如此一來，良性循環，大燕的經濟將更上一層樓。
燕卿卿一路走走停停，這條絲綢之路花了三日才走出來，因當初絲綢之路便是從閩南開拓，故此他們沿路而來，便也直通抵達閩南。
這裏曾是韓不周的封地，回憶良多。
最令她惦記着的，還是裴老將軍。
抵達閩南的當晚，她便拉着韓不周去找裴老將軍。
本猶豫着要不要將裴弱水的死訊告知，裴老將軍倒率先坦然道：「弱水那孩子，哎，都是命，她今生沒能尋得好歸宿，希望她下輩子，平平安安，再不生將門，再不遇財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