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併盛町九

回歸併盛町九

()爺爺奶奶在爸爸結婚以後就一直是兩個人一起住在空座町的三宮,距離我們常住的南川瀨還是挺遠的——這直接導致比起爺爺奶奶家,我對同樣是在三宮的浦原商店印象更深。

所以在草壁副委員長比我先找到路的時候,我還是很羞愧的。

兩個老人家不喜歡我們去看望他們,所以從以前我們就沒有常來——加上爺爺脾氣非常……無法形容,基本上每次過來都會變成我們一家三口被訓斥,因此媽媽去世以後我跟爸爸就更不敢單槍匹馬地殺過來看望兩個老人家了,不然一定會一臉血地回到並盛町。

因為這些不可告人的原因,在跟着雲雀往爺爺奶奶家去的時候,我比剛才更加崩潰了。爸爸再怎麼嚴肅,從本質上來說也是個神邏輯的軟性子,可是爺爺跟他完全不同層次。

萬一被爺爺知道我二十歲就……我會死的,一定會的。

沉痛地跟在雲雀旁邊,我才剛走神十幾秒,就發現他已經停下腳步不滿地盯着我了——這不是我今天第一次出狀況了,他直到現在還沒發火直接咬殺了我已經是個奇迹,所以我只能誠懇地對他九十度鞠躬:「抱歉,委員長。」

結果他看我的眼神頓時又變得鄙夷起來,好像我又做了什麼蠢事:「到了。」

……啊咧?

我扭頭看向旁邊的一幢和風宅,門牌上寫的的確是「小野」。

「……」再往院子裏看過去,我面無表情地跟同樣沒什麼表情地站在院子裏的爺爺的視線對上——他一手拎着澆花的水壺一手背在身後,無比從容地站在院子裏,大概剛剛是在澆花。

於是我對他點點頭,做好了隨時躲閃的準備——按照慣例,爺爺隨時有可能把手裏的水壺狠狠扔過來:「日安,爺爺。」「……」爺爺冷靜地看着我們,目光直接越過我跟草壁副委員長,看向了雲雀:「哼,來了嗎。」

「那我就先去那邊的路口等您了,委員長。」草壁副委員長藉機對雲雀九十度鞠躬,又用飽含同情的眼神瞥了我一眼,就迅速退場。

……什麼情況?

我還處在反應不過來的狀態,雲雀就突然拽了我一把——這讓我驚險地躲過了貼着我的頭皮砸過來的水壺,只不過緊接着響起的爺爺的聲音已經讓我下意識地覺得毛骨悚然了:「還想傻站在那裏丟人現眼到什麼時候!快帶着你男人進來!」

「爺、爺爺,委員長是……」被那句「你男人」嚇得頓時胃痛,我渾身一抖準備解釋,但是仔細想想我現在跟雲雀的確不是單純的上下屬關係,所以為了避免越抹越黑,只能慘痛地看了眼雲雀。

他完全沒在意這種細節,依舊拽着我的手腕,比我還乾脆地拖着我進了爺爺家。

奶奶跟平時一樣坐在房間的榻榻米上邊喝茶邊看新聞,見到我的時候還是一副行動緩慢心不在焉的樣子,但是一看清雲雀就馬上利索起來,笑呵呵地帶他去前廳——雲雀看起來剛好不想再跟我們群聚下去,也就沒有拒絕。

想到接下來要單獨面對爺爺,我就頭皮發麻地手一抖拉住了雲雀:「委員長……」

「不是想弄清楚嗎,你。」他終於有些不耐煩地皺眉,瞥了眼我拉住他手臂的手,也沒有直接甩開:「修行三年反而連這種事情都不敢單獨面對,你還真是倒退了啊,草食動物。」

「……抱歉,委員長。」我懷着悲壯的心情鬆手,開始反省今天失態的次數實在太多了。雲雀說得對,如果因為這種意外的小狀況就出差錯是遲早要出事的,修行三年回來我不能還不如三年前的我——不過話是這麼說,我還是很怕爺爺。

大概是我的低氣壓太明顯,雲雀在跟着奶奶去前廳之前順手拍了拍我的腦袋,那種像對待動物一樣的態度讓我不知該從何開始吐槽,但還是受到了莫大的安慰。

因此在爺爺的眼神示意下坐下來以後,我的大腦已經可以暫時正常運轉,儘可能淡定地端起茶壺給爺爺倒了一杯茶,狗腿地遞上去:「爺爺,你知不知道爸爸他是不是有事情沒告訴我?」

「哼,那個蠢貨果然到現在都還沒告訴你嗎。」冷哼一聲,爺爺似乎心情很糟糕,接過茶的時候狠狠瞪了我一眼,「你也腦子出了問題,真的以為突然搬家到並盛是因為長泰擔心你有心理陰影?按照他那種死蠢的個性,老婆死在了空座就會永遠待在空座,最後死也要跟老婆葬在一起。」

即使爸爸現在不在這裏你也要罵得這麼狠嗎爺爺,爸爸知道的話玻璃心會碎一地的哦:「那當初搬家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他眼神銳利地看了看我,皺着眉頭喝了口茶:「在並盛住了這麼多年,你也聽說過雲雀家的勢力。我退休以前都是在他們家的財團工作,從認識雲雀恭彌的父母開始算起來也有六十多年了——在我退休以後,長泰也是在雲雀家工作的。」

……

我記得爺爺跟爸爸一樣在IT方面都有很可怕的天賦——雖然這天賦完全沒有遺傳給我,但是我從來沒聽說過你們都在雲雀家工作過啊,這種事情是扯淡的?!而且爸爸在並盛也只是一間普通公司的普通員工,拿着中等水平的工資,偶爾開發一下黑客軟件什麼的,怎麼可能跟雲雀家有什麼關係……

等、等等,難道說那間公司……

「長泰現在工作的公司也是雲雀財團旗下的公司,裝成普通上班族的樣子也是來騙你而已。」用一種看智障的表情嫌惡地看了我一眼,爺爺繼續說道,「不過當年搬家是因為長泰欠了一屁股的債。他在跟你媽媽結婚以後就辭退了雲雀財團的工作,天真地以為靠着他那點能力可以讓你跟你媽媽過上平穩的生活——哼,太自大當然早在辭退那份工作以前就招惹了很多白道黑道的雜碎,沒了雲雀家的庇佑,這個蠢貨就被盯上了。你媽媽去世之前他已經背上了重債,你媽去世以後他大受刺激,不想給你帶來影響就去向他那個不靠譜的朋友幫忙——啊啊沒錯,就是山本。不要露出那種不可思議的蠢表情!」

他抄起喝空了的茶杯就向我扔過來,我急急忙忙接住,企圖調整臉上驚訝的表情,但是根本就是白費力氣。

原來我七歲的時候爸爸就已經碰到這種事了?怎麼可能,我記得那個時候他還跟正常人一樣每天回來都向媽媽撒嬌,一副精力旺盛到過度的樣子。

……不過,如果是爸爸那種神邏輯的辦事方式,的確不可能把除了薪水被扣以外其他不高興的事帶回家裏。

真是個死蠢的爸爸。

「結果雲雀家的人剛好聽說了這件事,就幫長泰還了債。長泰覺得這樣虧欠雲雀家不好,所以搬到了並盛町,再回到雲雀家工作——但是他跟雲雀夫人約定過,在他幫雲雀家掙回償還那筆債務用的錢以後,還是會辭退工作。」頓了頓,爺爺難得沒有擰著眉頭,「雖然一根筋的做法蠢到我都不想承認他是我的兒子,但是說到底也是為了你跟你媽,所以直到今天我還沒有因為這件事教訓過他。」

我有點發懵地盯着爺爺,心情很複雜。還好事情沒有我想像的狗血,可是身為女兒直到現在才知道這種事,不管怎麼說還是很生氣:「爸爸是白痴嗎。」

爺爺一挑眉,忽然就對旁邊挑了挑下巴:「自己問他。」

「……」我扭過頭望向一邊的和式房門,帶着一種不好的預感站起來走過去,鎮定地拉開門後果然看到了坐在隔壁房間里哭得滿臉鼻涕眼淚的爸爸。

他咬着嘴唇試圖克制住哽咽的聲音,眼淚婆娑地跟我對視了五秒,終於忍不住撲了上來:「嚶嚶爸爸對不起你啊阿枝!!」

「臟死了,不要過來。」伸手推開他的臉,我已經不想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了,看到他現在這樣子也發不起脾氣:「這種事情一開始就要跟我和媽媽商量,要不然就永遠都瞞着我好了——現在才讓我知道,你要讓身為女兒的我情何以堪啊爸爸。」

「嚶嚶因為爸爸不想讓你們擔心啊!!而且爸爸不想讓阿枝心中爸爸的偉大形象毀滅了啊……爸爸、爸爸是真的很愛你和媽媽啊!嗚嗚……阿枝……」爸爸扭動着身體想再蹭上來,一臉涕泗橫流的慘烈模樣。

我眼角一跳,覺得無奈多過了惱火:「不,你的形象從一開始就跟偉大無關爸爸,再說男兒有淚不輕彈,身為男人你不要每次都哭成這樣啊,我會懷疑天朝那個傳說中的孟姜女其實是你哦爸爸。」

爸爸拎起衣領不嫌臟地咬住,可憐巴巴地看着我,好像想說什麼,結果被爺爺忍無可忍的一聲咆哮給打斷了——

「吵死了!!都給我坐好,你們這對不靠譜的父女!!」

我跟爸爸同時一抖,迅速乖巧地跪坐在爺爺面前,謙卑地低頭做好了受訓的準備。

「真是鬧夠了!我都一大把年紀了,還整天給我添麻煩!」爺爺三兩步走過來,掄起拳頭就對我們兩個的腦袋一人一拳敲上來。

大腦一震,我反射性地抱着頭,甚至憋出了一點眼淚——爺爺不愧是祖輩級,一拳下來有種HP值瞬間跌了60%的錯覺。

他敏捷地跳起來積蓄力量,又狠狠一拳殺傷力極強地揍上爸爸的頭:「你這個蠢貨!!早就告訴過你不要自以為是,搞成今天這種情況都是你自作自受,不好好反省就算了,還要整天哭哭啼啼的對着女兒——你腦子出了問題嗎?!出了這個門以後不要告訴別人你是我兒子,丟人現眼!!」

「爸、爸爸……對不起……」爸爸飆着眼淚含糊不清地說着,接着就身體一歪倒在榻榻米上,兩行寬淚默默地流下——已被KO。

「還有你!!你怎麼做女兒的,家裏出了這麼大的事都沒有察覺到,現在還反過來教育爸爸!?」爺爺似乎覺得還不夠泄憤,又衝上來像在打扣殺球一樣對着我的腦袋用力掄下一拳,霎時間讓我有了種在被斯誇羅教育的幻覺,「不僅對IT沒有天賦還成績馬馬虎虎就算了,沒事跑去做什麼黑手黨?!成年了就可以亂來了嗎?!」

「等、等等啊爸爸!!不可以打阿枝啊!!」原本已經倒地呈挺屍狀的爸爸突然一躍而起,衝過來急急忙忙地護着我:「阿枝現在懷孕了,一不小心會出事的啊!!」

……

爸爸,你真的是來護着我的嗎?

絕望地伸手掩面,我果然在房間里長達十秒的沉寂以後,聽到了爺爺徹底勃然大怒的吼聲——

「納尼!?你們兩個!!把事情給我說清楚——!!」

*

結果我和爸爸還是一臉血地從爺爺奶奶家走了出來。

爺爺把我們轟出來以後就單獨去前廳找雲雀,也不知道會不會出現什麼血腥場面,我只能苦逼地站在大門口和爸爸一起觀察動靜。

「阿枝,你真的決定好了嗎?」爸爸一邊小心翼翼地趴在院子門口對裏面觀察,一邊憂心忡忡地問我:「爸爸今天會去竹壽司找你山本叔叔是因為已經把欠雲雀家的債還清了……爸爸現在可以帶着阿枝再搬回空座。如果阿枝你不願意的話,爸爸還可以帶你離開日本……孩子什麼的,爸爸跟阿枝一起養……」

「爸爸,我是真的喜歡雲雀。」撓了撓頭,我老實交代,「雖然我也覺得這很鬼扯。不過我的確喜歡他,想跟他在一起。能被接受就很高興了,難道你想看到我手舞足蹈嗎。」

「小野小姐如果手舞足蹈的話會很嚇人呢~」突兀的聲音突然響起,我回過頭就看到浦原喜助一手拿着摺扇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我們身後,笑吟吟地對着我們,一雙眼睛還是被帽檐的陰影遮得分辨不清:「日安喲,小野小姐~小野先生~」

「日安,浦原店長。」我淡定地跟他打招呼,也沒理會還在狀態外的爸爸,「說起來,上次那個印章我還想要買個備份的,這次算便宜點,浦原店長。」「啊呀,小野小姐你也真是的,每次見到我都在討價還價呀~」浦原不正經地打着哈哈,搖晃了一下手裏的摺扇,從衣襟里拿出了一封看上去像是信的東西遞給我:「真是太好了,之前一直聯繫不到你,今天居然能偶遇你呢~這個是山崎小姐拜託我轉交給你的信件,確實送到了喲~」

山崎?是麻理子的信嗎,看來你在尸魂界和現世之間穿梭自如啊浦原店長:「……你根本就是在擔心把信送給我會不能報銷路費。」

他又笑着掩飾了心虛,在我拆信的同時裝模作樣地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恍然大悟地感嘆道:「話說回來,山崎小姐前陣子結婚了吶~我是不是忘了告訴小野小姐你呢?」

……

你在開玩笑嗎浦原喜助,這種事情一點也不好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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