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憧憬

「叮咚！。。。」

電梯停在了二十二層。

踱步而出的林東，打量着裝飾異常華麗的公共走廊區間，很快來到東頭的自家門前。

似乎想了下，便抬手摁在了電子門鎖的把手上。

「嘀！。。。咔嚓！。。。」

門被拉開后，他下意識的沖身後走廊又看了一眼。

。。。。。。

客廳很大，東面與南面則由巨大的落地玻璃幕牆組成，視野不僅開闊還很好地隔絕了外間雜訊。

「呼！。。。」

輕舒了口氣，站在玻璃幕牆前，看着外間曼谷絢爛繁華的夜景，林東倏然間就有些出神。

。。。。。。

「咩！（媽媽）。。。」

陸英豪沒等車門完全打開便竄了下來，緊緊抱住一個早等在自家院子裏，相貌秀麗身形端莊的婦人。

「你看你！。。。都這麼大了，還像個孩子！」

林安蓮憐愛的捏著兒子胳膊，隨後又將視線投進車內。

「信回自己家了！。。。明天再過來！」

知道母親在找誰，陸英豪開口道。

「這孩子！。。。」

似乎有些失望，林安蓮又看了眼關上車門的丈夫。

「你就不能讓信先回來？」

她語氣里的責備，讓陸承安有些猝不及防。

「呃！。。。他說好久沒回那邊房子。。。所以。。。」

陸承安有些無奈的看着自己老婆。

「行了！。。。他明天回來就好！」

林安蓮沖丈夫擺擺手，又轉身看着一旁剛下車就身形筆直的四個小伙。

「坤咩！（對媽媽帶敬語的稱呼）」

他們當初來曼谷的時候，稱呼林安蓮為「夫人」，最後被她要求也跟林東一樣喊「咩」，可心有尊卑的他們起先是不肯的，但最終還是接受了「首領」的命令。

「回來就好！。。。都餓了吧？。。。我做了不少好吃的，就等你們了！。。。可惜信沒回來！」

林媽媽沖他們招了招手。

「咩！。。。你就知道疼信！。。。我不開心！」

陸英豪看着似在撒嬌，這讓一旁的四個小伙，頓時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

像似在腦子裏比對着那個曾在緬北地區，靠一手古泰拳的凌厲技法，搏出赫赫凶名的「豪哥」與眼前這個「姑娘氣」十足的傢伙是不是同一個人。

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似得，陸英豪抽空回頭瞪了他們一眼，隨後又拐著母親的胳膊，親親熱熱的向不遠處燈火通明的自家大宅走去。

陸承安指派著家裏的傭人，將兩部車子開進自家車庫，便遙遙地跟在眾人身後，視線落在自己老婆身上時，還輕輕搖了搖頭，隨後像是想起什麼，嘴角又下意識的抽了抽。

僅管過去這麼多年，可以前的一些「苦難」經歷，依然讓他難以忘懷。

。。。。。。

當初為了能娶到在整個曼谷素坤逸區都有名的儂藍.林（林媽媽的泰國名），出身富商家庭的陸承安可是廢了大力氣，最後擊敗了眾多競爭對手終於抱得美人歸，期間也是經歷了大舅哥的種種考驗與磨礪才獲得認可。

甚至在新婚宴席上，自己被有些醉意的林文山抓着衣襟告誡，今後敢對老婆不忠就刨他家裏的祖墳，為此陸承安也算是受盡了「屈辱」，可這又算得了什麼？

從當年在泰國藝術大學曼谷校區遇見了林安蓮后，他就知道自己這輩子完了。

其後心心念念無數個夜晚讓陸承安倍感煎熬，為了在林文山跟前表現出自己有「男人力」，將來可以保護好老婆，他尋訪曼谷的名師學習泰拳。

結果。。。

「幹什麼？。。。你想英年早逝？。。。將來讓我可憐的妹妹守寡？」

「不是！。。。我。。。沒有！」

望着滿面怒容的林文山，陸承安最終吶吶無言。

可一看到邊上面帶憂色，輕輕咬着唇瓣的儂藍（泰語里美人的意思）.林，未來大舅哥的責罵又顯得是那麼無關緊要。

「你知不知道？。。。沒有秘葯養身鍛體，這麼個練法會讓你徹底廢掉？。。。你想以後躺床上不能動，讓我可憐的妹妹受苦伺候你？」

「是。。。不是！。。。不練了！。。。我不練了！」

「不練了？。。。你不練了以後怎麼保護我可憐的妹妹，嗯？」

「呃！。。。我知道了！。。。練！。。。我練！」

他想哭，可一旁絞着手指目中含淚，還面有凄苦的林安蓮又讓他心疼，逐決定豁出去了。

於是他告別家人，踏入泰北的深山，於古寺出家二年，學會了據說流傳自達信大帝時代，在皇家侍衛間秘傳的古泰拳技法，當然大舅哥曾特別囑咐的養身藥方，則在其臨走前捐了一大筆錢給廟裏后垂手而得。

可這依舊不算什麼。

為了能跟老婆將來琴瑟和諧有共同語言，身為理工男的陸承安還學會了鋼琴，以討好泰國藝術大學音樂學院畢業的林安蓮，這期間的艱辛與家人的「唾棄」，卻讓他舔狗般的生涯一片無悔。

。。。。。。

「他爸！。。。在想什麼？。。。開飯了！。。。孩子們都等著呢！」

林安蓮有些奇怪，看着目光有些獃滯的丈夫問道。

「哦？。。。哦！。。。吃飯吃飯！。。。大舅哥吃了嗎？」

坐在飯桌前的陸承安收斂了思緒。

「等你想起，我可憐的哥哥早就餓壞了！」

林安蓮的神情似乎染上了些悲慟，扭頭望向一旁。

側廳里，供桌前亮着燭火，案台上放着的水果個個嬌艷欲滴，幾盤菜飯像是剛擺上不久，還有些許裊裊煙氣升騰在那忽暗忽明的黑白相片上。

。。。。。。

「嘩啦啦！。。」

淋浴間里霧氣升騰，熱水從頭到腳的淋下，讓林東倍感暢快。

在奔波「討債」的這一路上，他早已疲憊不堪，主要還是被氣得，不然也不會突發心梗讓「自己」來到這裏，更逞父親在「失蹤」的這些年裏，也幹了好大的「事業」，不然哪來那偌大的遺產留給他。

。。。。。。

起先林文山去了果敢地區，因為是「漢人」又有軍事經驗以及正規軍官出身，所以很快就有了自己的隊伍，可惜好景不長，隨着果敢地區的內亂，林文山又被迫「流落」到了北佤邦，而手下的部隊也再次得到了擴充，但是人員開始複雜起來。

傣族、漢族、佤族、苗族以及彝族等等，也正是這些各民族的「好漢」爭相入伙，使得林文山手下這支自詡「山裏人」的部隊一時名聲大噪，而他本人也因為夠義氣，時長救苦扶難，讓其「大首領」的名號在緬北得以流傳。

那些年無時無刻不想着報仇的林文山，着實讓緬甸人傷透了腦筋，直到某一天他帶着隊伍主動消失在緬北。

。。。。。。

「呼！。。。舒服！」

兩手向後摞著雙鬢，看着鏡子裏俊朗的面容以及常年練武精壯而修長的身子，林東顯得相當滿意。

從又走進客廳，拿起遙控器將兩面玻璃幕牆上那厚重的帘布合上，這時他才仔細打量起這套裝修精緻有着兩居室，面積達到133平米的房子。

這是父親去世前兩年，花了一千四百萬泰銖買給他的房產，而在這整棟叫「沙吞9號」的豪華公寓大廈里，還有四套房產也都屬於他，從樓下最小的一居室到樓頂面積超過五百平米的大平層，讓林東對今後的生活，充滿了無限美好地憧憬。

更關鍵的是這棟大樓里的房產，只是他所繼承遺產里的一部分，順着樓下沙吞大街向東，以及平行並同樣繁華的是隆大街沿途，總共十幾棟大廈里都有屬於他的房產，整整四十五套豪華公寓，也曾讓其表弟陸英豪都羨慕不已。

想想那會兒姑媽林安蓮，那一副淡然的神色，還「寬慰」林東要不是萬惡的緬甸人，他們林家曾在仰光所擁有的財富，更是可以買下半個曼谷，不過這些都是她後來聽哥哥林文山說的。

一旁的姑父陸承安剛要露出些許哂色，便被姑媽橫眉豎眼不顧有傭人在場，硬拽著耳朵拖回房裏去教訓，只留下林東跟表弟在那努力的想像，買下半個曼谷得富成什麼樣？

。。。。。。

「嘀嘀嘀！。。。嘀嘀！」

沙發旁的電話座機鈴聲，打斷了林東的遐思。

「姑媽！。。。我在家裏！。。。嗯！。。。剛洗完澡！。。。呃！。。。媽媽！」

似乎不滿林東的稱謂，把他自小當兒子養電話那頭的林安蓮正在發火，但隨着林東的改口又輕聲輕氣起來。

「嗯！。。。我明天回來！。。。想吃媽媽做的雞肉面，還有檸檬蝦！」

不知不覺林東也變作小兒狀，似在向電話那頭的姑媽「討好」與「撒嬌」。

以致掛上電話后，有所「醒悟」的他覺得不可思議，當然惡寒什麼肯定不會有，畢竟在內心深處，姑媽林安蓮跟自己的親生母親沒有任何區別。

。。。。。。

「這下滿意了！。。。有什麼不放心的？」

陸承安見自己妻子放下電話，便習慣性的絮叨兩句。

「我現在就信這麼一個親人，還不能關心？」

林安蓮不滿的睨了他一眼。

「什麼就一個親人？。。。我跟塞（陸英豪的泰國名，意為權威）都不是你的親人？」

陸承安瞪着眼，難得在老婆面前擺次譜。

「胡說什麼？。。。你們當然。。。你剛才是什麼語氣？。。。嗯？。。。你凶我？」

原本想要解釋的林安蓮，突然就變了臉。

「你當初怎麼答應我哥哥的？。。。現在他不在了，你就開始欺負我！。。。我可憐的哥哥啊！。。。你在天上看見了吧？」

好吧！陸承安的表情獃滯了。

隨後還被哭得稀里嘩啦的老婆拉進側廳，在林文山的祭台前，陸承安最終誠懇的道了歉，不然生怕大舅哥會託夢找他算賬，甚至把他給「帶走」。

那些年，他對林文山的懼怕與服從早就成了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