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緣由

……

聽到姜槐的話，船上眾人當即停止了交談，何悠也抬起頭，看向了前方那座島嶼。

上一次過來，擦肩而過，並未登島。

因此，這還是他第一次過來，對其他幾人來說，同樣如此。

姜氏家族的主島嶼面積不小，但畢竟人不多，因此，主要的居所也只有那一片建築，此刻，燈火通明，掃榻相迎。

何悠當今帶着一行人下了船，然後跟着姜槐等人向島嶼步行。

沿途，姜氏族人為了表示態度，早已經將武器收起，雙手空空，垂立道路兩側，很快的，姜槐便將眾人迎進了會客的正堂，一座古典風格建築。

「請用茶。」旁邊，姜洪的妹妹，那位頭頂金鱗的女修親自端著茶盤，招待眾人。

到底是傳承了幾百年的家族，饒是剛剛還在刀兵相見，可眼下，禮儀卻是一絲不差……

如果忽略那些噤若寒蟬，既敬且畏地偷偷望着何悠的修士的話。

大概也是考慮到何悠詢問話題需要避諱。

將眾人安排在這裏后，姜槐便又撐著虛弱的軀體，將何悠請到了內殿。

何悠欣然應允，於是，讓白夫人與茅清在這邊休息，他便與姜槐兩人，進入了內殿房間中。

……

「不知何供奉想問些什麼？」兩人相對而坐，姜槐輕嘆一聲，不等催促便率先開口道。

內殿房間不大，佈置的倒是素雅。

何悠見他配合，也沒有繞圈子，開門見山道：「我想問的，其實在之前就已經說過了。你應該不至於忘記了吧。」

姜槐聞言，苦笑道：「何供奉是想問，我們緣何對那條龍魂鍥而不捨？」

「沒錯，」何悠點頭道，「事實上，在我看來，你們的行為一直很怪異，不只是今日之事，從那龍魂從天而降起，你們的反應就一直不對勁……

即便你們自喻龍裔，可是，這也難以解釋你們的一系列行為……無論是貿貿然地試圖將其與早已死掉的祖龍結合，還是後續……

都充滿了偏執，我想……你們肯定知道一些什麼，對吧？」

內殿房間中，氣氛沉靜。

穿着古舊道袍，眉目蒼白的這位上代家主沉默了下，短暫的猶豫，終於還是嘆道：

「事已至此，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是的，您的觀察很準確，我們的確知道一些事，不過……也只是『知道一些』而已。」

何悠眉毛微挑，咀嚼著對方這句話的含義，問道：「什麼意思？」

「這一切，都還有從傳說中的仙界說起。」姜槐試探地看了何悠一眼，說，「我們猜測，那條龍魂很可能來源於仙界。」

「然後呢？」何悠神情平靜地反問。

「您莫非早已經知曉了此事？」姜槐卻是愣了下，見何悠默認了，這才搖頭苦笑道，「果然……看來您的確已經與它進行過溝通。」

何悠並沒有否認這一點：

「它的確和我說了自己的來歷，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們是如何猜到這一點的？畢竟，仙界封鎖了上千年，正常來講，總不會聯想到。」

姜槐默然，旋即苦笑道：「這就說來話長了。」

「我們時間很多。」何悠淡淡道。

姜槐聞言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整理了下語言，這才緩緩道：

「這還要從我族淵源說起……何供奉應當知曉，我姜氏素來以龍裔自居，族內傳說中，只道遠古之時，我們這一脈的祖先與上古龍族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可是……卻很少有人知道具體的細節，以及我們這一脈，真正的來歷。」

「真正的來歷？」何悠反問。

「是的，事實上，據家族歷代家主口口相傳，我們這群龍裔，誕生的最初，似乎是源於一次實驗。」這位老人用一種極為複雜的語氣說。

「我上次去過你們那座龍宮……在我看來，那裏與其說是什麼巨龍居所，不如說是個廢棄的實驗室更恰當。

看樣子，你們對此也並非全無認知。」何悠把玩著桌上的青花杯盞，淡淡說道。

姜槐果然又是一怔，苦笑道：

「看來何供奉果然也已經知道了這些，我蘇醒后，曾反覆詢問過您上次過來的經過，當時我就想，您大概已經看破了那座所謂龍宮的真相……

是的，那的確是一座廢棄的實驗室，據族內相傳，是遠在仙界未開的上古時期，由一些強大的古代修士建立的實驗室。

其目的，便是對龍族的血脈以及生命形態進行研究，嘗試對人類修士進行改良……若是用現代些的言語來說，大概便是生命基因工程實驗室一類的設施。

至於當年設立這座實驗室的具體緣由，我並不清楚，只知道，我們龍裔這一脈，便是實驗的產物……

起初，似乎並不完美，直到一次次實驗，最終才找到了一個平衡，也就是我們這些身懷龍族血脈的人類……」

頓了頓，這位老人繼續道：

「龍裔誕生之初，數量並不多，但後來，在歲月的洗滌中，卻也曾漸漸開枝散葉，鼎盛之時，一度遍及大陸。

也誕生過許多仙人級的強者。而根據族中記載，龍裔也曾是第一批仙界移民的主力。」

仙界移民！

何悠聽到這裏，神態終於第一次有了變化，他記得，薇薇也提過這個詞。

所指的，便是仙界開闢之初，第一批從地球進入那片據說無比廣袤的世界的修士。

「繼續說。」何悠道。

「是。」姜槐垂首，繼續道，「相傳仙界開闢之初，內部荒蕪，不宜生存，當時地球上無數強大宗派勢力，都曾派出頂尖強者，進入其中，也就是第一批移民，我姜氏這一脈的先祖，也恰好位於其中……」

「只是後來，不知什麼緣故，仙界與地球的通道突然封閉，也徹底切斷了兩地之間的一切聯繫。

在那個年代，無數修士們想盡了各種辦法，嘗試聯絡自家身處仙界的仙人們，卻都未成功，那真的是一個紛亂的年代。

尤其緊接着又迎來靈氣衰退，末法來臨，這更是雪上加霜，整個修仙界也從鼎盛，陡然衰落下去，直到如今，變成了這般模樣……」

「這些我都知道，並且，你應該也聽說了，就在不久前，我曾經在句曲秘境中，發現了三百年前，句曲仙宗建立的信號矩陣。」

何悠皺眉道，「根據遺留下來的痕迹，句曲仙宗的那些人似乎成功竊聽到了仙界的一些……信號，這也直接導致了他們的滅亡。」

姜槐點頭道：「這並不令人意外。據我所知，仙界的情況真的很糟糕。」

「糟糕？為什麼這麼說？」何悠略顯詫異。

姜槐這句話透露出的信息很奇怪。

而這位老人的下一句話，才真的讓何悠驚訝了：

「因為，就在一年前，我便接收到了我族一位先祖，從仙界發回來的畫面。」

「什麼？」何悠一怔，目光陡然鋒利起來。

畫面？

姜氏竟然接收到了來自仙界的「畫面」？

並且，是在一年前發生的？

這個消息的確出乎了何悠的意料。

「是的，」姜槐笑容苦澀，眼神中露出了回憶的神情，緩緩道，「正如我方才所說，當年，仙界突然封閉，地球強者大多滯留於仙界之中。

其中，便包括我姜氏一脈先祖。

這一千年來，地球上的龍裔也曾想盡各種辦法試圖與先祖聯絡，卻都無一例外，失敗了。

尤其隨着末法來臨，龍裔數量銳減，到如今，我們原本早已經沒了希望。

卻不曾想，就在一年前，我閉關之時，意外被族內的一件特殊的法器驚醒，隨後，便看到了一副驚人的畫面。」

「特殊法器？」何悠眼皮跳了下，追問道。

「是一件失效的通訊設備，」姜槐解釋道，「在千年前，原本是家族與遠在仙界的先祖聯絡的一件通訊法器。

只不過，從打仙界關閉后，就失效了，我原本以為，終己一生，都沒辦法再看到它點亮。」

頓了頓，姜槐繼續道：

「也正是因為那幅畫，我才意識到，仙界的封閉絕對沒有那麼簡單，而那些仙人們如今的情況，也很可能比我們所有人想像中都更糟糕。

我試圖利用這件法器重建聯絡，可是，嘗試了很多次，卻都失敗了。

我唯一得到的，就只有那一副畫面。

不過，這就已經足夠引起我們所有人的重視，雖然，我們無法解析先祖想告訴我們什麼信息。

但是，我們始終相信，先祖肯定是想傳達些什麼……」

「因此，從那以後，我們始終在等待……直到那條天降的龍魂的出現……它來的實在太巧合了。

姜洪在得到它后，很自然地認為這必然與先祖有關。

因此，在毫無頭緒的時候，才想到嘗試與祖龍接觸，試圖通過血脈聯繫，喚醒龍魂……再然後的事，您都知道了。」

姜槐說到這裏，又咳嗽了起來，臉色發白。

顯然一口氣說這麼多話，讓他本就受損的精神愈發萎靡了。

然而坐在他對面的何悠戲中卻已然不再平靜。

原來如此……

竟還有這樣一層隱情……

薇薇墜落在申城，再結合一年前姜氏得到的，來自仙界的信息……這的確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一起。

也正是急於知曉先祖的情況，他們才對薇薇如此渴求。

至此，一切都清楚了。

只剩下最後一件……

房間中，何悠豁然起身，神情嚴肅，開口道：

「那幅畫面，在哪？帶我去看！」

……

……

面對何悠的要求，姜槐顯然沒有抵擋的意圖。

當即答應下來。

只是，那件通訊法器並非在這裏，而是放在龍宮最後一個區域。

眾人只能前往。

謹慎之下，何悠還是選擇了帶上兩位大修士保鏢。

白夫人與茅清很自覺，雖然好奇，卻也沒有詢問兩人交談的細節，只是點頭，結伴前往。

……

「設備『瀛洲實驗室』已經連接成功。」

在何悠第二次踏入這座古老的設施的第一時間，他便利用太微系統，與其建立了聯繫。

看着漂浮在視網膜上的簡陋的操控台。

何悠將目光投向了整個實驗室最裏面的一片區域。

那是他上次，唯一沒有進入過的區域。

也似乎，是整個實驗室，最「完整」的一個區域。

幾個初次來到這裏的修士一路上很是好奇的模樣，何悠卻沒有帶他們遊玩的心情，只是快步跟隨姜槐，一路穿過了兩道大門，越過了乾涸的「化龍池」。

來到了最後一座大門外。

……

「轟隆隆……」

隨着這扇金屬大門緩緩開啟，何悠便感應到迎面而來的冰冷氣息。

「這裏面……」隨行的白澈吃驚地眺望，忍不住道，「怎麼看着像是個大冷庫。」

是的，隨着大門開啟，內部亮起一盞盞淡藍色的燈，可以看到內部的冰霜，真的很像是個大冷藏庫。

「你們在這裏等一下，我和他進去看看。」何悠面無表情地看向內部，然後對其餘人道。

雖然很好奇，但眾人卻也都沒說什麼，只是點頭。

眼下的局面，掌控著整個實驗室系統，何悠也不擔心姜槐耍什麼手段。

……

等兩人結伴進入了這片略顯寒冷的空間，何悠便驚訝地發現，這裏面與前面兩個區域完全不同。

整個區域是整體的，卻整齊地安放着一排排的奇異容器。

玉石與奇異金屬的基座，主體是個約莫兩米高，半徑半米的類玻璃的圓柱，頂部與底部安置管道。

基座上勾勒著古樸的符文，散發着淡藍的光輝，只是看上去，很多都已經破損了。

表面大多覆蓋着一層薄薄的寒霜。

他看了面板一眼，發現這個區域有單獨的製冷裝置，且一直在正常運行。

「看上去……像是培養皿。」何悠凝視着這些玻璃罩，說。

「的確如此，」姜槐站在覆滿冰霜的地面上，唏噓道，「我也是這樣猜測的，只不過，其中絕大多數都已經不能用了。」

頓了頓，這個老人搖搖頭，說：「再往前面那一排，還有個功能完好的，也是我閉關的所在。」

「你把自己塞在培養皿里閉關？」何悠臉色怪異地看向他。

姜槐饒是活了兩百歲，也顯得有些尷尬，解釋道：

「雖然這裏氣溫不大理想，但用來延緩衰老，還是比單獨建設的閉關室效果好一些。」

何悠咂咂嘴，沒說什麼，只是道：「那件法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