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勤王
朐衍。
得知秦王盪已薨的消息,魏冉終於按耐不住內心的野望,擊鼓聚將,把軍中大大小小的將軍都召集於朐衍城郊的中軍大帳。
魏冉拿出一道詔書,裝模作樣地念道:「王令!」
眾將頓時不約而同地跪在地上,俯首,叉着手。
「逆賊嬴壯,圖謀造反,寡人悉以朐衍之兵,返都平亂。北地諸軍,當為庶長冉節制,同往咸陽,鋤奸剿賊!欽此!」
魏冉高舉着手中的詔書,環視四周,又道:「這是大王的詔令,爾等可有異議?」
聞言,原本跪在地上的將領們已經站起身,面面相覷,都表示一頭霧水。
其中一名黑鬍子將軍出列道:「左庶長,季君謀反,此事我等怎麼不知?」
「哼,這等大事,豈是吾等能知道的?大王詔令在此,你敢不從?」
這秦將一臉輕蔑,撇了撇嘴道:「左庶長,在下為將十餘年,這調兵遣將,可不能只有一道詔書,更何況是平亂之大事,虎符何在?若無虎符為信物,我等豈敢輕舉妄動?」
魏冉聽到這話,心中惱怒不已,喝道:「虎符已經在來朐衍的路上!二三子,嬴壯叛亂在即,兵貴神速,我等若是不儘快起兵,回到咸陽平叛,朝中出現什麼變故,大王與朝中的公卿大夫發生任何的意外,你我可能擔待得起?」
那名秦將嗤笑一聲,嚷道:「魏冉!你少在這裏危言聳聽,妖言惑眾!據我所知,咸陽根本沒出現什麼變故,真正要叛亂的人不是季君,而是你魏冉!二三子,這等亂臣賊子是要裹挾咱們起兵造反的!斷斷不能附逆!快隨我誅殺此獠!得大功一件!」
「唰!」拔劍出鞘的聲音十分清脆。
「噗嗤!」青銅劍刺穿板甲,直過腹腔。
隨着一股鮮血噴灑而出,那秦將愣了一下,接着一股劇痛自腹部襲來,他轉過頭,眼神震恐地看着持劍之人,手指哆哆嗦嗦地道:「你!你!……」
「唰」的一聲,那人一劍封喉,直接把那秦將砍翻在地上,只身子抽搐幾下,便死得不能再死。
伴隨着中軍大帳出現的變故,早就在外面的甲士頓時衝進來,包圍一眾將領,並將手中的長戈對準他們。只要魏冉一聲令下,這些人就會身首異處。
魏冉沉聲道:「二三子不必驚慌。此人乃是嬴壯的舊部,是其細作,是來動搖我軍之心志的!大王的詔書便在此,二三子若無疑惑,當立即與我一道出兵,鋤奸剿賊!」
「我等願隨左庶長出兵,鋤奸剿賊!」眾將都喏喏地低着頭,垂手道。
識時務者為俊傑。
魏冉已經將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再反抗,便是死路一條。
接着,魏冉又拿出一份名單,命令附近的甲士將名單上的人統統擒拿,推出去梟首,祭旗。
這些將領多為嬴壯的舊部,或者是老相識,但凡是有一點瓜葛的,魏冉一個都不放過。這其中固然是有無辜的,但魏冉是寧可錯殺一千,因為他輸不起!
有了這些將領的配合,魏冉出兵南下並不難。
魏冉在朐衍留下一部分兵力抵禦義渠人,自己則是率領五萬步騎,打着「勤王」的旗號,日夜兼程,火速趕往咸陽。
從朐衍到咸陽,路途甚是遙遠,但官道已經修建得差不多,暢通無阻,只有在路過城池的時候,謹小慎微的魏冉不想耗費時間,所以繞道而行。
而得知魏冉已經率軍南下的消息,義渠駭頓時大喜過望,對左右道:「哈哈!咱們義渠人的復興之機來了!傳令下去,全軍埋鍋造飯,明日一早,便動身南下!」
「這……」左蠡侯義渠洪十分不解地道:「大王,咱們不立刻出兵嗎?」
「蠢!」
義渠駭掃了他一眼,叱道:「現在出兵,誰知魏冉會不會回師一擊?咱們要做的,就是趁著咸陽,哦不,是關中的各路秦軍斗得你死我活的時候,一舉殺出,坐收漁利!」
「大王英明!」
……
咸陽城郊,一片桃林之中。
自秦王盪昏迷,不省人事之後,典客彌子夏就託病不出,一直在這裏「隱居」。
此時,在一座涼亭中,彌子夏正在與一名相貌儒雅的中年人下着圍棋,不時的還品一品香茗,聊聊人生,對弈幾局,好不快活。
這中年人名為李曇,字貴遠,是秦國的御史大夫。
李曇為秦人,是秦人當中少有的謀臣。在原來的歷史上,李曇是因為季君之亂逃奔趙國的,他的名字鮮為人知,但是,李曇的孫子李牧,卻是大名鼎鼎的「戰國四大名將」之一!
「子夏,我準備前往邯鄲,入仕趙國。」把手中的一枚黑子落下,李曇幽幽地嘆了口氣說道。
「入仕趙國?貴遠,何故如此?」
「子夏莫要明知故問。吾為秦人,甚愛秦國,但是你看眼下的秦國是亂七八糟的!自大王昏迷不醒之後,公子稷與公子壯爭立,幾欲兵戎相見,現在大王已薨,而四國聯軍陳於函谷關之外,秦國的形勢已經是危如累卵,回天無力了。」
李曇搖著頭,說道:「秦國已經沒有李曇的用武之地!我不甘自己的滿腹經綸埋沒於秦國。遭此變故的秦國,何去何從?」
彌子夏淡淡的笑道:「最好的結果,是太后和嚴君向列國妥協,立公子稷為新君。而最壞的結果,則是秦國四分五裂,或者四國聯軍攻入關中,秦國將再現當年四世亂政之事而已!」
看着依舊處變不驚的彌子夏,李曇先是愣了一下,又道:「子夏,你為何能如此淡定?」
「不淡定又能何為?」彌子夏喝了一口茶,說道:「貴遠,你在秦國無用武之地,去到趙國,你就能得到趙王的重用了嗎?趙國的世族干政問題,比秦國更加嚴重。今趙王確是一個年輕有為的國君,但是趙國情若此,如之奈何?」
聞言,李曇不僅沉默地低下頭。
其實他的心裏,是很想彌子夏勸勸自己,挽留自己的。李曇是為秦人,往上追溯幾百年,是晉國趙氏一族的子弟!
李曇是嬴姓李氏的,跟秦趙兩國的王室都是同宗!
畢竟在秦國已經當上御史大夫,位高權重,再去趙國,李曇的心裏空落落的,他不知道趙王雍能不能慧眼識珠,重用自己。
沉默良久,李曇又道:「子夏,秦國有此危局,你當如何?」
「我?」
彌子夏的眼珠子轉了轉,說道:「我本是衛人,不屬秦系,不屬楚系,不屬魏系,在朝中孑然一身,在秦國孑然一身。若無大王重用,我還是一個寂寂無名的小人物!眼下秦國二公子爭位,無論是公子壯,還是公子稷,都有自己的黨羽親信,我這典客之官位,少不得要給某些人騰出來。我與貴遠一般,過些日子,亦將離秦也。」
「離秦何為?仕楚?仕趙?仕齊?亦或是仕魏?」
「不願出仕。」
彌子夏落下一枚白子,勝了李曇之後,又舒展了一下筋骨,環視四周的崢嶸的桃樹,笑道:「我還是流連于山水之間。可能繼續周遊列國,可能尋一世外桃源,專心研究學術,逍遙於天地之間,隱居深山之所,無有兵戈之侵襲,豈不美哉?」
李曇聞言,由衷地讚歎道:「子夏之灑脫,世間少有。只恨天不遂人願!子夏這般大才,高潔之士,竟要流落世外也!」
「哈哈哈哈!我可沒有你說的這般高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