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為秦鷹犬

第254章 為秦鷹犬

等到公仲侈離去,秦王盪這才與甘茂、彌子夏二人對席而坐。

「二三子對於韓國求和一事,有何看法?」

甘茂垂手道:「王上,對於韓國和談之求,臣以為應該應允。我大軍出征在外一年,幾番大戰,折損過甚,隨着戰線的日漸拉鋸,再加上所攻佔的城池土地過多,遠超於原先咱們預料的,故而後勤補給已經開始乏力。」

「當此之時,天下皆戰,但我秦國仍無滅韓之力。即便王上傾國之兵,一旦韓國上上下下齊心合力,人人敢戰,人人死戰,則我秦軍將陷於關東,時日一久,恐齊、魏、趙等國都將發兵救韓,以至於再度合縱攻秦啊!」

彌子夏亦是一臉贊同的道:「王上,甘相所言極是。韓國立國已有一百餘年,人心歸附,城邑眾多,秦欲滅之,須先弱之,即可謂是蠶食。鯨吞其軍,而蠶食其地,此秦國大出之道也!」

聞言,秦王盪微微頷首道:「正是如此。不過韓王提出將韓國上黨北部八城割讓予秦國,居心叵測,寡人斷斷不能接受。至於潁川五城,韓國是不會割讓,依你們看,寡人讓韓國將哪些城池割讓給我秦國最好?」

「王上,臣以為應該效法於先王之時,張儀張子對魏國的邦交方略。」

「張儀的邦交方略?」

「不錯。」彌子夏幽幽地道:「昔日張儀入秦,以縱橫之術遊說先王,深得先王之心。是故,在河西大戰過後,張儀就被任命為客卿,出使魏國,彼時之張儀主張先王的是『得五城,退兩城』,以此換取當地的圖籍,並讓魏人承認秦國所得之地,不至於心生過多的怨恨。」

「這種邦交方略,依然適用於當下。我秦軍連番大戰,全據韓國三川之地,兵鋒已下潁川,得城邑三十餘座,但是以我秦國目前的國力,尚且無法在短時間內消化這些城池土地。」

「一旦韓國從中作梗,挑動三川、潁川當地韓人暴動,則將使我秦國難以東顧,腹背受敵,平白消耗許多不必要的國力。是故,臣建議將我軍攻下的潁川數座城邑,包括武遂二百多里的土地,全部還於韓國,以此結好韓國。」

「至於韓王割地,稱臣納貢之舉,王上可免之。」

聞言,秦王盪陷入了沉思。

甘茂忙道:「王上,彌子所言,恕臣不敢苟同。潁川數座城邑,包括武遂在內,那是十五座城邑,方圓五百多里的土地啊!我秦軍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將士們浴血奮戰,流血犧牲這麼多人才打下的土地,怎可拱手讓於韓國?」

「甘相,你這就是鼠目寸光了。」彌子夏淡淡的道:「我秦國何必拘泥於一城一地的得失?潁川、武遂之地,皆是韓國的膏腴所在之地,韓國斷然不願割捨,繼而與我大秦結下死仇。這難道是你願意看見的嗎?」

「這……」甘茂遲疑不已。

其實彌子夏所言,不是沒有道理的。

彌子夏又道:「王上,捨得捨得,有舍必有得。王上只是得些許城池土地,大可以逼迫韓王就範,但王上若欲滅韓國,若奪天下,則必須做出割捨!」

「韓國底蘊甚厚,只是心力不齊,很難如同當年被魏國逼到絕境的老秦人一樣,勵精圖治,奮起反抗。而一旦王上逼迫太甚,秦國逼迫太甚,不但韓人將眾志成城,一心抗秦,就連齊、楚、魏等國都將看不下去,發兵伐秦!如此,秦國的霸業焉能長久?」

秦王盪聽到這話,眯着眼睛說道:「子夏,你所言甚是。寡人要得到的,不只是韓國的三川、潁川的這些許城邑,寡人的野心,不僅限於此。寡人要做的是奪天下,而不是計較這一城一地的得失!韓國尚強,仍有餘力,寡人可驅使韓、魏為爪牙,讓兩國為我大秦在中原張目,以弱齊楚!」

秦王盪終於想通了!

彌子夏的心中不勝欣慰。

自古以來,為人君者都有一種特性,或者說是通病——剛愎自用。

尤其是秦王盪這般的雄主,自身就文武兼備,雄才大略,很有主見,他能接納臣子的諫言,細細斟酌,從善如流。但是同樣的,在一些方面也會固執己見,不會更改心中的主意。

猜忌、多疑、小氣、睚眥必報等等性格,都是雄主特有的,他們表面上會顯得很寬宏大量,但都是權宜之計,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所致。

話說公仲侈回到新鄭城之後,立即覲見韓王倉。

「大王,秦王不願接受我韓國割讓潁川五城之事。」

「什麼?」韓王倉臉色發白,急道:「難道秦王非要滅韓不可?」

聞言,公仲侈搖搖頭道:「大王,臣看不盡然。這一回秦軍伐韓,是繞過軒轅關、浮戲山與外方山等險要之地,自新城郡一路東進的,其目的在於威脅我韓國的都城新鄭。秦王若要滅韓,僅憑這點兵力還做不到,更不會讓樗里疾率軍長驅直入的。」

「那秦王這般何為?」

「秦王之意,是要與大王你會於陽翟。」

「會於陽翟?」

韓王倉眉頭一皺,暗自思襯了一下,問道:「公仲侈,你認為寡人應當何為?」

「當此之時,秦軍勢大,不可力敵。不過我韓國仍有餘力同秦人再戰!大王不妨發佈徵兵令,並廣集糧秣輜重,調兵遣將,將戰車都拉到官道上,做出一副死戰到底的態勢,恐嚇秦人。如此一來,秦王在陽翟之會上,必然不能太過強勢,更不能做的太過分。」

「你是說,秦王也有和談之意?」

公仲侈微微頷首道:「正是。秦軍東出一年,已下三川,其所攻佔之城池土地甚多,可能早已超出了秦王的意料之外。再者,連番的大戰,秦國損耗甚多,無一戰滅韓之把握,秦王斷然不敢與我大韓結下死仇的。」

「汝所言甚是。」

韓王倉點頭道:「若秦王真有和談之誠意,寡人就是委屈一下,向他稱臣納貢倒是無妨。昔日秦齊桑丘之戰,秦軍敗北,秦惠文王不也向齊王自稱西藩之臣嗎?今日之辱,寡人銘感五內,來日一定百倍奉還!」

這時,公仲侈又微微皺着眉頭,說道:「大王,有句話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請講。」

「而今我韓國夾在秦、楚、齊三個霸主大國之中,又與魏、趙相接壤,欲圖發展,或求生存,都甚是不利。韓、趙、魏雖同出三晉,但到底很難做到同氣連枝,更沒有如同魏文侯一般的雄主,能將三晉統一起來,對付秦、齊、楚三國。」

頓了頓,公仲侈又道:「現在天下大抵都在合縱連橫,韓國也不能置身事外。韓、趙、魏多有嫌惡,我韓國此時就更應該試圖得到一個大國的支持,如彼時的三晉聯盟一般,跟隨其一同攻伐他國,以此牟利。」

「公仲侈,你是說,讓寡人與秦國結盟?」

「正是!」

公仲侈肅容道:「大王,如今秦國在秦王盪的治理之下,更加強勢,與之接壤的三晉必將首當其衝,深受其害。既然韓國獨木難支,三晉又不能合縱抗秦,大王何不連橫秦國,以對付趙、魏,亦或是齊、楚?」

「這……公仲侈,此事可行嗎?」韓王倉遲疑不已。

「絕對可行!」公仲侈沉聲道:「大王,秦國勢大,而韓國勢窮,秦人慾東出函谷,逐鹿中原,少不了要我韓國為其張目,既然如此,大王何不順水推舟,幫助秦國成就霸業?秦人能吃着肉,至少也會將骨頭和湯讓給咱們啊!」

這比喻實在是太寒磣了!

老實說,給秦人當鷹犬,韓王倉的心裏實在很反感。但是,大勢所趨,他也沒有更好的法子。

就跟公仲侈力主將韓國上黨北部之地割讓予秦國一般,是為了將禍水北引之趙、魏兩國。

經過這麼多年的混戰,三晉之間的關係也在不斷惡化,若不是利益所致,三晉絕不可能合縱抗秦的。所以說,趙國與魏國是死是活,與他韓王倉無關!

當務之急,還是保住韓國的城池土地不失。

而韓國一旦附庸於秦國,就會成為其爪牙,韓軍跟着秦軍南征北戰,所得之城邑,秦人也會分給韓國一部分。就跟過去一樣,秦國這個老大有事沒事,就喜歡帶着韓、魏兩個小弟,一起痛扁齊國,或者欺負楚國。

跟着秦人混,的確能有一定的好處!

「善!」韓王倉已經下定決心了。

「大王,臣還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快講!」韓王倉最討厭別人賣關子。

公仲侈訕訕地道:「大王,不知道芸汐公主,年歲幾何?」

「虛歲十三。怎麼了?」

「十三,這……還未及笄,實在難辦。」

韓王倉聞言,眉角抽了抽,說道:「公仲侈,你不是想讓寡人將芸汐嫁給秦王盪,與秦國聯姻吧?」

「如此,自然是最好不過的。」公仲侈說道:「國與國之間,沒有什麼關係,比聯姻更為堅固的。楚國、魏國,與秦國世代聯姻,魏國更是出了兩位秦后,而秦王這次只針對我韓國,卻對魏國不管不顧,想來亦是有這種因素在裏面的。」

「非要聯姻不可嗎?」韓王倉臉色陰沉地道。

「當然了,若是大王憐惜芸汐公主,不願同秦國聯姻,也可派太子質於秦國。」

「什麼?入質還非要太子不可?」

公仲侈苦笑道:「大王,若是一般的公子,秦人恐怕不甚待見。世人皆知,大王對於太子之寵信。唯有將太子入質於秦國,才能安秦王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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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有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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