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鬻熊後裔
自始至終，秦王盪都絕口不提歸還降卒之事。
談著談著，子蘭便耐不住性子詢問，但得到的答案卻是差強人意的。
秦王盪壓根兒就不願歸還那近二十五萬的楚軍降卒！
子蘭無奈，只好回去把這個難題扔給了楚王熊橫。
「可恨！可惡！嬴盪欺人太甚！」
得知這一消息的熊橫勃然大怒，失態的在朝堂上咆哮起來。
「大王息怒！」群臣連忙道。
「你們讓寡人如何息怒？啊！寡人割讓三郡之地仍不能滿足秦人的胃口，他嬴盪居然還要寡人賠付百萬石米粟，還拒不歸還我楚國的戰俘！這般苛刻的條件，寡人真是聞所未聞！」
群臣聞言，盡皆沉默，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秦王盪的做法的確是很過分，但是，現在的楚國，除了割地賠款之外，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這時，三閭大夫屈原出列道：「大王，臣認為現如今擺在咱們楚國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則遷都於陳，以避合縱聯軍之兵鋒；一則動員郢都內外所有之人力，誓死保衛國都，與敵軍決一死戰！」
「呵呵，決一死戰？」
子蘭輕蔑的笑道：「三閭大夫，依你看咱們楚國，不，應該說現在的郢都內外，還有與幾十萬合縱聯軍決一死戰的可戰之兵嗎？」
「有！」
屈原擲地有聲的道：「凡我楚國之軍民，不論老弱婦孺，皆可一戰！只要人人敢戰，人人死戰，便是郢都城破又當如何？」
「即便是國破家亡，咱們也要讓敵軍，讓秦人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
「讓秦王嬴盪，見識一下我們楚人的膽魄，讓世人都知道，咱們楚國絕不是好惹的！」
「三閭大夫好膽魄！」
子蘭嗤之以鼻的道：「你知道自己是在說的什麼嗎？此乃誤國誤民之言！與秦王修好，訂立弭兵之盟，尚且能保我大楚基業，若果真如三閭大夫你所說的，頑抗到底，屆時會是一個怎樣的後果？」
「玉石俱焚！」
「不過，這玉為我楚國，石卻是合縱聯軍！何以也？因這一戰敗了，郢都城破，大楚君臣淪喪於敵手，楚國，說亡也便亡了。」
「羋原，本公子且問你，若楚國敗亡，屆時在九泉之下，你我楚羋後裔，鬻熊子孫，有何面目再見列祖列宗？」
「這……」
屈原有些詫異。
沒想到子蘭居然如此能說會道！
是啊，不論是熊橫、熊子蘭這樣的楚國嫡系王族，還是屈原、昭魚這般的旁支公族，都是鬻熊的後裔。
鬻熊是羋姓季連部落酋長，在商衰周興時，審時度勢，率族及時投靠周文王受到周王室的重視，給予「子」的封號，臣屬於周。
鬻熊是楚國的最早締造者！
楚人後來感念其功，把他與祝融一樣，作為祖先祭祀。
「哼！」
屈原又拂袖道：「即便如此，咱們也絕不能答應秦王這般苛刻的條件！割讓西南三郡，將使我楚國的銳減且不說，而且巫郡、黔中以及九夷常年作為我大楚的屏障，拱衛西陲，更有堅固的三峽防線阻擋秦軍的戰船利箭。」
「西南三郡若割讓，別的且不說，日後郢都將會直面秦軍的兵鋒，整個楚國的腹地，都將袒露在秦人的劍刃之下呀！」
「大王，三思呀！」
言罷，屈原就哽咽著跪在地板上，請楚王熊橫三思而後行。
令尹昭魚亦是出列道：「大王，臣以為三閭大夫所言，不無道理。西南三郡之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且，秦人着實是欺人太甚，秦王盪所開出的條件太過苛刻了。割讓土地，賠付百萬石糧秣且不說，單憑秦人不願歸還戰爭中被俘虜的楚軍將士，便足見其是居心叵測！」
「令尹大人何以這般說法？」熊橫頗為疑惑。
昭魚沉聲道：「大王，老臣認為，秦王盪此舉，實在是包藏禍心啊！人口，是為國家之根本！對比人口，其餘財富、城池、土地者，盡皆不值一提。」
「為何？」
「蓋因有了人口，以我楚國的底蘊，只要韜光養晦十餘年，便可厚積薄發，再度將失去的城池土地都奪回來，中興大楚！」
「只可惜，秦王嬴盪似乎不想給予咱們楚國這樣的機會。大王不妨想一想，這二十多萬的降卒，皆是我楚國男丁！」
「若都不得歸其家，而盡歸秦國本土，則當何如？是一個怎樣的後果？無疑，此消彼長！」
「二十五萬降卒，就是二十五萬戶人家！屆時楚國將會平白多出許多寡婦，許多孤兒，許多父母也會因而沒了兒子一般。」
「反觀秦國，這二十五萬的降卒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啊！」
聞言，不僅僅是坐在陛台之上的楚王熊橫，就連下面的群臣都嚇得後背直冒冷汗，大驚失色。
昭魚不愧是三朝元老，老成謀國，其所提出的觀點更是一針見血的。
二十五萬降卒有着多大的能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據說秦國到處都在基建，官道、馳道，以及都江堰的修建，更需要眾多的徭役。
而這些降卒，似乎都是免費的徭役啊！
打從心底，熊橫是不願答應秦王盪所開出的苛刻條件的。
但是，他沒得選啊！
現在擺在楚國面前的，只有三條路。
要麼，跟秦國和談，罷兵止戈，然後老老實實的割讓西南三郡之地，賠付百萬石糧秣，以及不計較秦軍帶走二十多萬楚國降卒之事。
要麼，遷都！
遷都於陳或壽春，可以暫避合縱聯軍的兵鋒，待日後楚國再度兵強馬壯起來，即可收復失地。
但是這難度太大了！
要麼，就是死戰！
但是堅守郢都而死戰，就是玉石俱焚，只怕等不到各地勤王之師的到來，郢都便已經被攻破了。
而他熊橫，將成為一代亡國之君，不死也要被秦王盪軟禁在咸陽一輩子！
這三條路，熊橫都不願走，但現實卻逼着他不得不選擇其中一條路走下去！
楚國日後將何去何從？
熊橫不知道，屈原也不知道，楚國上上下下的臣民都沒有這樣深謀遠慮過！
然而，楚國的國運既然已經被託付到了熊橫的手中，熊橫就應該振作起來，帶着楚人走出如今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