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性情之變

第122章 性情之變

「了不起,二師兄果然句句都含大道。」才打發走那些稷下學子,又有一個讓趙和頭疼的人走了過來。

小和尚蓮玉生不知何時到的,趙和對舒含說「學人者生似人者死」死時他就到了,因此聽得真真切切,將這句話放在心中咀嚼許久,這才上前來見趙和。

「又有何事啊?」趙和很是無奈。

「師尊想見二師兄,方才超度法事並不方便,他問師兄現在有空否?」蓮玉生道。

「沒空。」趙和不假思索,果斷回答。

蓮玉生也不著惱,他笑道:「那師兄幾時能有空?」

「都沒有空,總之就這樣,我先告辭了,哦,最後再強調一句,我不是你的師兄!」趙和拋下這句,扭頭就走。

蓮玉生在他身後看着背影,有些發獃,待趙和都走出了門,他才收回目光,然後看到了地上的屍體,嚇了一大跳。

「師兄,師兄,這裏還有個死人呢!」他沖着趙和背影叫道。

「留給你了。」趙和道。

「留給我做什麼,我又不要死人……」

「給你練習一下超度!」

趙和這話說出來時,人都已經不見了,蓮玉生看着地上的屍體,頓時覺得頭大如斗。

「何必如此,你話語犀利,完全可以說服他們,用不着殺人啊。」出了門,蕭由嘆道。

「若不殺人震懾,他們會給我說話的時機么?」趙和雙眼卻是冷芒閃動:「這等鼠輩,殺了便是!」

「殺人畢竟有違大秦律令……」

趙和回頭看着蕭由,臉上的笑容讓蕭由都不自在起來。

好吧,什麼殺人有違大秦律令就不用提了,自從除夕之變以來,趙和殺人哪殺少了!

但此前殺人與這一次殺人,卻有些不同。此前趙和都是在不得不殺人的境地中出手,而這一次,他卻是在事情還沒有惡化之前就主動出手。

這讓蕭由心中暗自生憂。

「不對……不對!」想到這個,他猛然停住腳步,死死盯住趙和。

「又有哪裏不對了?」

「你是何時開始想用殺人來解決爭執的,是一入咸陽就有,還是……在後來?」

趙和沉默了一下。

他當然不是一入咸陽就要殺人,雖然在出銅宮的途中,他也動手刺殺了一個莽山賊,但那是在對方劫持他以為人質的情形之下。

此後在平衷家的棺材鋪子裏,無論是平衷老娘的小氣刁難,還是平衷的叫罵怨習,或者平衷兒子的蠻橫鬧騰,他都沒有想過用殺人來解決問題。

是什麼時候,他開始在解決問題時第一個想法就是殺人了呢?

想來想去,冷汗冒了出來。

「《羅織經》!」他自己沒有回答,蕭由替他答了。

「是!」

趙和習慣用殺人來解決問題,正是源自於他得到《羅織經》之後。

他一直在研究這本書,或許正是因此,在不知不覺中,他受到這本書中內容影響,行事開始走向暴戾。

「你要小心,《羅織經》肯定有問題,那個黃怒也有問題!」蕭由悚然抬頭,望向北方。

以公孫涼的手段和對刺奸司的控制,怎麼會不知道《羅織經》被溫舒交給了黃怒?

唯一的可能,就是《羅織經》根本不是黃怒交給溫舒的,而是另有他人!

那個虎賁軍的小卒黃怒,在咸陽之變后就被他們忽略,現在再細想,這很不合理,黃怒與其說是被他們忽略,倒不如說是憑藉高明的手段,主動從他們身邊離開,而沒有引起他們的警覺。

「當真是個……了不起的人,你我都上當了,他背後……難道才是真正暗中推動咸陽大局變化的黑手?」蕭由沉吟許久,才嘆息道。

在他的眼中,卻有興奮的光芒閃過。

公孫涼之後,一直沒有合適的鬥智對手,蕭由多少有些憊怠,他現在只是急於將自己所學的東西,轉授予趙和,對自己卻沒有什麼追求。

現在不同,他覺得自己又滿是鬥志。

「再轉到如今……那人在咸陽隱藏得那麼深,甚至公孫涼都有可能不自覺中被他利用,那麼,他在齊郡是不是有所佈局,我們這一路來的遭遇,會不會也是他在設置陷阱?」

蕭由想來想去,微微笑了起來。

趙和有些莫名其妙,不過蕭由突然間滿是鬥志總是好的。

他們回住處的途中,接到朱融派人送來的口信,朱融在口信中毫不猶豫地訓斥了趙和,說他擅自殺人,恐怕會激起稷下學宮諸生之怒,這事情完全是他惹出來的,自然要由他自己前去安撫。

末了,朱融補充了一句,若是需要兵卒相助,可以向他申請。這倒是沒有將雙方的關係完全僵死,而是稍稍留了一條後路。

趙和拒絕了對方調兵的建議。

他看向靡寶:「我昨日才至靡行首府上,今日就又要搬出來了,有勞靡行首給我一些人手,不需要太多,能夠幫我打掃和作飯即可。」

「赤縣侯這是要搬到哪兒去?」靡寶一愣問道。

「稷下學宮,我身為學宮祭酒,自然要住到稷下學宮!」趙和道。

靡寶大吃了驚,連忙叫道:「這如何行?」

黎應慌慌張張跑回了稷下學宮。

在學宮門前,他躍下馬,將韁繩隨意扔給學宮的僕役,又腳步匆匆沖了進去。

在他之後,另一騎也飛快趕來,只不過這一騎上跳下的,卻是程慈。

這位臨淄縣法曹掾,面色已經成熟許多,下馬後看了黎應的背影一眼,不慌不忙跟了上去。

黎應衝到了學宮東側,這裏有好幾排數百間屋舍,都是稷下學子的居所。每間學舍可住三人至四人,整個學宮,最多時可以容納一千二百名學子入住。

再加上學宮周圍,還有此人家將自己家的房屋租給不願與人合住的學子,所以稷下這宮,如今仍在校內的學子足足有近三千名,而博士、教諭等老師,數量也有三百餘人。

黎應直接衝到其中一間屋舍前,用力拍門,但門內不應,他這才抽空看了一下門鎖,發現門鎖是從外邊關着的,也就意味着住在這裏的人不在。

黎應便又匆匆跑向學宮的西側。

如同東側一樣,西側也有許多居所,只不過這裏的居所都是小院,足足兩三百處小院,讓學宮幾乎成了一座城池。

稷下學宮的山長、祭酒、博士、教諭,甚至那些被公推出來的學長,便住在這些小院之中。

黎應沖入其中一個小院,口裏叼著根草莖的程慈不緊不慢,跟着他也到了這處小院。

他一路上已經打量過了,這裏的小院從外形上看都一模一樣,因此他繞到院后,看看左右沒人,便立刻將耳朵貼到了牆上。

學宮的居所,自然不會太好,隔音效果只能算是一般,所以程慈聽到裏面斷斷繼繼傳來了爭辯之聲,似乎是有人在訓斥黎應,而黎應則連連在為自己辯解。

聽了一會兒之後,程慈慢慢退開,離得稍遠,終於看到了一位正經過此地的學子,他上前攔住,見禮之後道:「我在找法家的學正,請問此處是不是韓學正的居所?」

稷下學宮有三大顯學,這三大顯學都設有學正,其地位在一般的博士和教諭之上,僅次於祭酒。事實上,若非朝廷多一,空降了趙和這樣一個祭酒來,按理說學宮稷下有缺,也是優先由學正中補的。

那名學子看了看程慈所指,搖了搖頭:「錯了錯了,這不是韓學正的居所,這是彭教諭的居所。」

「彭教諭?哪一位彭教諭,不知他所學是哪一家,學問情形如何,現在是否要收弟子?」程慈纏着問道。

「是縱橫家的彭紳彭教諭,他的學問么,非我所能評價,不過聽說他少收弟子,至少也只收了兩位……其中一位,還已經死在了定陶。」

程恕驚道:「死在定陶,不知學兄能否給我細細說一下。」

「你這幾日在做什麼,莫非是去了外地,連齊郡發生的大事都不知曉?」那人睨視了程慈一眼,滿臉都是喃夷。

「正是正是,還請學兄指點。」

「是這樣,朝廷不是派了個赤縣侯來我們這任祭酒么,他人還沒有到歷城,就先將麻煩給我們喧來了……」那學子倒是個健談愛說的,將趙和發現義倉盜糧一案說了一遍,還不忘痛罵趙和,到未了,卻草草說起學宮七子等是如何死的。

「彭師知道此事之後,傷心異常,那位被繞死的師兄,不僅是彭師高徒,更是他多年摯交的獨子,交到他手中原是想讓他個前程,結果卻死了……所以彭師這一天來火氣都是極大,師弟,我若是你,此時就不會湊上前去自討沒趣!」

程慈連連點頭,又向此人道謝。那人倒是熱心,揪住程慈開始介紹自己的老師,似乎是想替自己老師招徠一個弟子。

但是此時程慈已經看到,那個黎應已經垂頭喪氣地從屋中出來,整個人看上去心灰氣冷,毫無生機可言。

他低着頭,也不看左右,就要往外行去。

程慈嚼了一口嘴裏的草莖,然後將之吐出,沒有急着跟上去,反而是與那位熱心的學子又聊了幾句,這才不緊不慢地追着那個黎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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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星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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