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不只誑人

第156章 不只誑人

審期打量著這二十四名劍士,見沒有一人出來說話,審期冷笑起來。

「莫非你們以為我在誑你們?我們墨家,向來是不屑說謊的。」他說道。

趙和一笑:「確實如此,上回誑人是我的主意。」

審期見他介面,便又向他行禮:「祭酒,且聽我說一說彭紳四人是怎麼死的。」

「嗯。」

審期首先來到了彭紳的屍體之旁:「送飯之人就是兇手,他帶來的飯食之中,下有一種藥物,服食這種藥物之後,人就不能動彈,或許神智還能清醒,但身體卻暫時不能使喚。」

「彭紳等人吃喝之後,片刻功夫藥力發作,他們就僵於原處,而送飯之人在收拾食盒時,乘機將之搬到現在這個位置。」審期一指彭紳的屍體。

「在這裏,他將早已準備好的紙打濕,以此蒙住彭紳的口鼻。彭紳看着他的動作,卻沒有任何反應,既抗拒不得,也無法出聲,所以在外頭的劍士,無人一發現異樣!」

「他走之後,彭紳口鼻被紙所蒙,不能呼吸,又無法掙扎,不需要多久,便窒息而死。但監牢之中溫度頗高,所以那紙上的濕氣漸干。」

審期又來到了門處,他先將門關上,然後再將門打開:「此時外邊的劍士進來準備再進行刑訊,他們一開門,氣孔與門的氣對流起來,形成風,將蒙在彭紳口鼻的紙吹走。」

他說到這,趙和注意到,彭紳、通風孔還有門恰好在一條直線之上,難怪只要空氣一對流,就可以將紙掀走。

「進來的劍士,初從光明之地來此黑暗之所,視力必受影響,加上突然發現彭紳仰卧不動,心中驚慌,根本不會注意那張被風吹走的紙……」審期繼續說道:「當然,唯有一人,他要負責清除任何痕迹,因此他會注意到那張紙,乘着其餘劍士不注意的機會,他必然將紙藏了起來!」

說到這,審期望着那二十四名劍士:「只要詢問他們,開門之後,是誰未急着走到彭紳身邊,此人便有嫌疑,若是在四處牢室中都是如此,那此人的嫌疑就高達七成,若能從他身上搜到四張大約巴掌大小的紙,那此人就是兇手同夥!」

姬北與高凌去通知趙和時,讓這二十四人守在地牢之中,一是看好現場,二也是擔心兇手在其間,故此令其相互監視。此時審期說到這裏,眾人頓時明白過來,他們既然都在一起,那個兇手同黨就沒有處理掉紙的時間。

也就是說,紙極有可能在兇手同夥身上!

「現在,你們可以說說,究竟是誰沒有急着去檢查屍體,而是去搜集紙了。」趙和也意識到這一點,他看了眾劍士一眼。

劍士們你看我我看你,漸漸大夥的目光,都看向其中一人。

那人在這等情形之下,慘笑道:「沒有想到,這位審仵作並不只會誑人,竟然真能偵破此無頭之案。」

他言下之意,就是承認了。

高凌既是窘迫又是氣惱,這位是他手下之人,做出這等事情,讓他實在心寒。

「孫克己,你為何會做這種事情?」他怒喝道:「是誰支使你做的,還不快快說出來,換取祭酒寬大處理!」

那孫克己搖了搖頭:「高兄,抱歉,我受主人之恩,只能如此……」

他說到這,身形突然閃動,劍也應聲出鞘,直接沖向了審期。

「死!」

他深恨審期揭破此案,而趙和身邊樊令形影不離,所以他便將審期當成了自己的目標,準備就算是死,也要給自己拖個同伴。

但他劍才遞到審期面前,就發現審期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柄劍,而且劍尖已經指在了自己的心口之上。

「你……你……」孫克己駭然相望,他對自己的劍技絕對自信,只不過這位其貌不揚的仵作,劍技之強更是遠勝於他。

甚至放在全部稷下劍士當中,都是第一流中拔尖者。

趙和也是大感意外,不曾想過審期擁有如此驚人的劍術。

「我說了,我是墨家,墨家被學宮除名太久,你們甚至都忘了墨家劍技的威名。」審期冷冷地道。

但旋即,審期臉色一變,想要回劍,可是為時已晚。

那孫克己突然挺身,撞在他的劍尖之上,直接穿透了胸膛。

「你們鬥不過……主人……的……」孫克己盯着趙和,臉上露出古怪的笑意:「我在……等……你……」

話未說盡,他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審期鐵青著臉,對着趙和單膝跪下:「祭酒,下吏無能……」

「沒事,沒事,他這模樣,分明就是一個死士,哪怕不死於你的劍下,從他口中只怕也得不到任何東西,沒準還會被他欺騙誤導。」趙和擺了擺手。

他上前親自在孫克己身上摸了摸,果然,在他袖囊之中找到了四張揉成一團的紙,每張紙只有巴掌大小。

這是沒有機會,只要稍有機會,孫克己都能將紙團扔掉,從而毀掉這最有說服力的證物,也讓彭紳等人的死變成一個疑團。若是對方還有後續手段,甚至有可能在學宮中挑起流言,造成人人自危的局面。

趙和望着其屍體,心中雖有不甘,卻也只能就此作罷。

他只是略微訓斥了一下高凌,然後便離開了地牢。

回到住處,過了許久,他才又再度睡着,到了次日早晨之時,他才剛剛起身,就聽到外邊有人道:「祭酒可曾醒來?」

是審期的聲音。

趙和讓樊令放他進來,看到他臉色已經沒有昨日的陰鬱,相反,隱隱有興奮之色,便問道:「莫非又有什麼發現?」

「祭酒,彭紳等人所服之葯,是下吏從未見過的葯——不,也不能說從未見過,只接觸到一次。」他說道:「祭酒還記得定陶的第二場火么?」

趙和凜然坐正:「被燒死的稷下學子們?」

當初他在定陶已經查到了線索,但朱融派來稷下學子充當幕僚,從他手中接過了所有證人證物。可一夜之間,大火焚起,只有一名劍士僥倖脫身,這名劍士還瘋了,只說是趙和所為。

當時審期就懷疑,有人給他們下了毒,然後乘他們沒有抵抗之力時殺了他們,最後才是縱火焚跡。

「兩次用的都是同一種毒?」趙和問道。

「極為相似,我曾在清泉寺檢查過那些死者,他們所中的毒,有九成就是彭紳四人所中的毒。」

趙和眼睛微微眯起。

定陶火災與今日之事,難道都是管權所為?

極有可能,管權深陷盜賣義倉之案,所以他要在定陶縱火,消滅痕迹,現在他事敗逃竄,同樣也指使人滅口,防止遺跡泄露。

「可知是何毒?」趙和又問。

「下吏知道數百種毒藥藥性,但無一種可以與其對上……」

「哦……」趙和略有些失望,不過看到審期的神情,他心中一動:「莫非這毒還是有別的線索?」

「下吏以為,這種毒不在常用毒之例,恰恰是一條線索。只要知道這毒源自何處,或許有助於找到管權。」

對此,趙和並不抱太大希望。

管權用商家四姓之一的家主,到處都做生意,因此從某些窮鄉僻壤里發現那毒物是極有可能的事情,想從毒物上順藤摸瓜找到管權,未免有些想當然了。

但審期既然有這個打算,趙和也沒有反對,吩咐他自己去處置此事,就在這時,靡寶又笑嘻嘻地跑了過來。

「主公,主公……哦,祭酒!」看到趙和一臉不快地望着自己,靡寶立刻改了口,向趙和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禮。

他那圓滾滾的大肚子,彎下腰去實在艱難,趙和都為他有些累。

「有管權行蹤的消息了?」趙和問道。

「呃,暫時沒有。」靡寶聽到這個問題,頓時愁眉苦臉。

管權那麼一個大活人,又帶着不少手下,那日從莊子裏離開之後,便銷聲匿跡,再也找不到了。事實上,齊郡已經發出海捕公文,他們只要到任何一處有鄉老、里正或亭長的地方,都會被發現、追捕,偏偏是一整天過去,連半點消息都沒有。

「那你這麼高興?」趙和道:「還以為你能給我帶來什麼好消息。」

「雖然不知管權身在何處,但還是有個好消息的。」靡寶從袖子裏掏出一樣東西,交給了趙和。

趙和接過來一看,是一塊布。

布上用血寫着兩個字:徐鈺。

趙和心中一動,這個名字他不陌生,乃是齊郡守朱融的屬吏,他初到歷城時,還被其人為難過。

「這是?」趙和問道。

「我的人滿歷城在找程慈,終於找到了,他尋機扔來的一塊布。」靡寶眼睛都笑眯了起來:「這徐鈺定然是有問題的,我早就瞧他不順眼,祭酒,派人將他抓來問上一問?」

趙和卻沒有下令。

他坐正身體,眉頭緊皺。

與管權不同,管權只是商人行首,這個徐鈺則是朝廷官吏,雖然職位不高,但看他的模樣,應當是很受朱融賞識重用。

趙和如今與朱融的關係已經很僵,若是動這個徐鈺,就必須將朱融有可能的反應考慮進去。

旋即趙和呼吸停了一下。

朱融手下的吏員,有問題的那麼多……那朱融本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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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星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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