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少年,來踢球吧?

光頭少年,來踢球吧?

()蛋糕店門口,頂着一顆光頭的少年蹲在櫥窗下,風一過掀起他寬大的衣角,猶如一顆在地里焉掉的小白菜。

街頭對面,是個廢棄的學校,一群年輕人正活力十足的迎著夕陽踢足球,非常的熱鬧。

店裏的老闆娘原本是要趕走這個穿着一身不知何種年代才會穿的粗布青衣,不知什麼地方才會穿的收編草鞋的少年,她甚至以為這個剃著光頭的半大孩子是哪個少管所里偷跑出來的少年犯,不過當她看清少年那張白皙的臉蛋時,在繁華都市裏消磨得所剩不多的同情心竟然詭異的從內心深處油然而生。

倒不是這個小光頭長得多漂亮,而是這半大孩子一張白皙的臉上長了一雙乾淨澄澈的眼睛,原本讓善良女性們都會喜歡的眼睛此時帶了一分難過兩分渴望三分委屈的四分可憐的看着櫥櫃里的小猴蛋糕。

老闆娘看眼小光頭,又回頭看看那用來哄小孩子的小猴蛋糕,轉身進了店裏。

小光頭原本不僅僅是個光頭,他還是一個和尚,有個法號叫悟安。可是他被師傅趕出師門,這個法號也沒有資格用了。

他被趕出師門的直接原因是他踩死了菜園子裏的三隻大青蟲。間接原因是師傅說他心不夠靜,所以把他帶到這個城市裏,然後師傅甩甩衣袖,扔下他走了,說是讓他在這裏找他的塵緣。

他不明白踩死了三隻大青蟲與心境有什麼關係,他記得不久前還看到師傅踩到一窩正在搬家的螞蟻,死了好幾隻。

所以,他被拋棄的原因其實不是因為三隻蟲子,是因為武功學得不好?草藥認得太慢?還是說,他最近兩年長身體,飯吃得太多,師傅嫌棄每個月下山扛大米太辛苦?

「餓了?這個給你?」

眼前的蛋糕很有誘惑力,他原本想念一句阿彌陀佛表示謝意,張開嘴才憶起自己不是和尚了,悶悶的接過蛋糕,小聲的說了句謝謝,蹲成個小團,咬起甜絲絲的奶油蛋糕。

老闆娘嘆口氣,難怪眼睛看起來這麼清澈,原來是個小獃子,現在三歲小孩子都知道不要吃陌生人給的東西,這個少年看起來十七八歲卻就這麼接了她的東西,不過好歹會說謝謝,還不能算作傻子。

悟安咬着蛋糕,突見一團黑影向這邊砸來,他被師傅訓練多年的警覺心頓時冒了出來,飛身對着那東西凌空一腳,就見那東西飛回對面的破舊建築里,從一個長方形的框框中穿過,又重重撞到破舊的圍牆上,一塊磚頭哐的一聲掉了下來摔成了兩半。

原本以為要砸到別人店面的男孩們愣住了,目瞪口呆的目送足球被腦袋光亮得猶如和尚的少年隔着一條街半個操場踢進了球門中,還撞落了球門后圍牆上的磚頭。

「凌空飛踢,實在是太帥了!」跑在最前面的男孩看着那塊摔成兩半的磚頭,喃喃自語:「咱們國家的爺們要是有這樣的腳力,也許就不會輸得這麼慘了。」

「嘿,兄弟,別做夢了,他們能不把球踢進自己球門就謝天謝地了,」另外一個男駭皺着眉頭道,「我們是不是該抱着足球跑路,聽說那個店裏的女老闆曾經徒手制住一個高壯歹徒。」

眾人齊齊看向被足球的穿過的球門,然後默默扭頭,側眼打量踢飛足球的人。在看清對方穿着什麼鞋時,他們不由得齜牙咧嘴了,穿着草鞋還能把足球踢得看不見蹤影,這什麼人?他們又看了看對方的光頭,開始思索國際足壇有哪位足球巨星有這麼大魅力,讓這位球迷做出剃光頭這種非主流的模仿。

踢走不明物的悟安準備繼續啃蛋糕,但是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胖子,這個胖子的臉上還帶着扭曲的笑容。

「少年,你喜歡踢球?」

悟安歪歪頭,他只踢過木樁子練腿力。

「我們高樂足球俱樂部歡迎你這種有潛力的足球少年,跟着我們足球俱樂部,有肉吃!」胖子為了博得光頭少年的好感,說着早就過時的冷笑話。

「對不起,先生,我吃素,」悟安看了眼這胖子的身材,「吃太多葷食對身體不好。」

胖子腦門子冒出兩滴汗,這個拒絕的理由,比他的笑話還要冷,「當然,你要是加入我們俱樂部,也可以不吃素,我們可以提供新鮮的蔬果。」光吃素能那麼大的勁兒把球踢出那麼遠么,開什麼玩笑,這準頭,這力道,簡直就是天才!

「這是我的工作證,絕對不作假,」胖子掏出一張紙,「這絕對不會是什麼欺詐。」

看到這人掏出一張紙,悟安突然想起,師傅把他趕出家門,只給了他兩張粉紅票子,還有一張從來沒有用過的戶口本,現在他沒錢沒住的地方,這個胖子施主熱情的幫助他,他是不是應該接受對方的好意呢?至於對方是不是騙子,這倒不是在悟安的考慮範圍,看此人下盤無力,要是敢做什麼,他會用武力弘揚佛法,還社會一片安寧的。

「那個什麼俱樂部,做什麼的?」悟安問,雖然現在他已經不是出家人,但是沒準師傅哪天心軟,讓他回去呢?所以,如果這工作需要殺生,他是不能做的。

「足球俱樂部,當然是踢足球的,我們可是本市最好的足球隊,贊助商可是赫赫有名的安氏,福利待遇絕對很好!還能做球星,為本市爭光,要是踢得好,還能為咱們省,咱們國家爭光!」胖子當然沒有說,他們這個球隊已經五連敗,五天後的那場要是再輸,他們連小組賽都出不了線,安氏的贊助恐怕也要撤回不少。

「有住的地方么?」出家人切忌功利心,悟安覺得爭光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現在沒有住的地方,也沒有山下吃飯要用的人民幣。

「當然,我們有集體宿舍,」胖子點頭,雖然大多球員都不住在那裏。

有吃有住,而且還只是踢個看起來不重又不痛的足球,這麼好的事情這個胖子施主還如此的希望自己去,真是奇怪。

「會有錢么?」師傅說過,出家人雖然不能太看重錢財,但是卻也不可過於苛刻自己,雖然這說法與佛經中舍己渡人有些出入,不過作為徒弟,還是相信師傅比較好,雖然師傅當時說這句話時,手裏拿了一沓鈔票。

「這些還是讓我跟你家長談比較合適一些,」胖子目測了一下悟安的年齡,不知道到沒有到十八歲。

「我沒有父母,可以自己做主,」悟安誠實掏出戶口本打開,證明自己的身份,他聽師傅說過,下山後自己沒有身份證,戶口本可以證明他的身份,「三天前我已經滿了十八歲。」所以,他也就被趕出師門了。

「咳咳,不用不用,我相信我相信,」認為自己戳到對方傷心處的胖子覺得有些心虛了,瞥了眼戶口本上的名字,安亦池?這名字倒是文縐縐的,不過這孩子也太實誠了些。

「那我們現在就走,」悟安滿意的點頭,看來對方是個好說話的。

「行行,我們現在就去簽合同,」胖子心裏高興得不行,今天算是撿到一個寶,剛才這少年那下子,可不是隨便哪個就能踢出來的。

蛋糕店老闆娘站在店門口,看着胖子猶如誘哄小白兔的大灰狼把人給騙走,對面幾個足球少年已經跑得不見蹤影。

她回頭看了眼乾淨明亮的櫥窗,若不是自己一時心軟送給那少年一個蛋糕,不知道自己這櫥窗玻璃是不是還完好如初?

悟安到了足球俱樂部,沒有見到別人,然後以安亦池的名字簽了份合同,又跟着胖子出去吃了一大碗素麵,才回到單人宿舍里休息。

當然,他不會知道胖子本來決定好好請客,對方卻只吃了一大碗價值五元的素麵時,心情有多麼的怪異。

一夜好眠,悟安第二天一早醒來,洗漱后換上胖子給他的運動服,出門就見名字叫張成的胖子打着哈欠往這邊走,見到他站在門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你起來了?」張成見過的年輕人都愛睡懶覺,如今看到這個叫安亦池的少年穿着運動服精神百倍的站在門口,還真有那麼點驚訝。

「你不是說,每天早上有訓練?」悟安同情的看了眼胖子,果然葷吃太多不好,此人長得胖記性又差,也真不容易。

「當然,當然,我這不是擔心你第一天不習慣么?」張成現在是安亦池的經紀人,所以很有耐心,當然也故意忽略對方眼中那莫名其妙的同情,「我帶你去見教練,總教練是國家隊退役的,姓何,叫何智勇,俱樂部的經理不在,其他隊員我們到了訓練場再給你介紹。」

悟安沉默的跟在胖子身後,佛家之人,善於傾聽世人的闡述,他雖說修行不到位,這點還是知道的,他都這麼好學了,師傅還是把他扔掉了,想到這,悟安情緒再度低落了。

訓練場上,球員們有氣無力的練習傳球,何智勇身為教練,讓球隊五連敗,也沒了多少訓練球員的熱情,站在一邊面無表情的看着這群球員。

「何教練,我帶了一個新球員來,你看看行不行?」張成對何智勇算不上多有禮貌,一個教練能讓球隊五連敗,離捲鋪蓋走人也不遠了。

何智勇挑剔的看了眼面前這個細胳膊細腿的少年,沒什麼熱情的問,「踢過球嗎?」這張胖子做事越來越不靠譜了,就這麼帶個球員來,也不讓人看看是不是這份料。

出家人不打誑語,他昨天下午踢過一次,算不算踢過呢?悟安想了想道,「踢過一次。」

旁邊的張成聽了這話,頓時變了臉色,這一次…不會是指昨天下午的那一腳?昨天怕這少年後悔,他可是直接讓人簽了合同,連審核這個程序都免了,難道他張胖子看人無數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何智勇看到張胖子的臉色,就知道其中出了問題,對悟安更是沒有什麼興趣,把身邊的筐里拿了一顆足球遞到悟安面前,「你試試把這個球往那邊的球門裏踢。」

他們站的地方在左邊球場靠近球門的地方,而何智勇指的球門是指隔了整個足球場的球門。

悟安看了看門框,又看了看何智勇,這人是在看玩笑么?指著那麼大的框讓他進球,這種簡單程度…對方是奚落他么?

「如果踢不進去就算…」

黑白相間的足球穿過草地,飛過球員們的頭頂,嗖的一聲進了球門。

正在練習傳球的眾球員齊齊扭頭看向踢球的人。

何智勇也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半大孩子,剛才這孩子就那麼輕輕一腳,然後…球飛了,進了?!

「用這麼簡單的事情來考驗人,教練先生若是對我不喜,直說便是,我不會介意。」悟安雙手負於身後,語氣平靜的開口。

出家人應該寬宏大量,對於世人這點奚落,悟安覺得他尚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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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門!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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