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上)

明月(上)

()不過這風雨飄搖的一切和楊汶寂沒有什麼關係,他對宮裏發生的事一無所知,也是,他那個簡單的腦袋能把自己的事理明白就不錯了。墨斗就更是超然,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心懷天下的人,天下亂不亂,國家亡不亡,只要和自己的小豆腐沒有關係,這皇帝誰愛做誰做去。於是,這兩隻一心關心的還是自己的逃亡大計。

有時候,楊汶寂總覺得楊寧烈好像知道些什麼,有時候,他又覺得他其實什麼也不知道。只是,這幾天楊寧烈時時刻刻地粘着他是真的。他盯得那麼緊,好像只要自己一轉眼,楊汶寂就會蒸發掉一樣。

這種隱秘而悲痛的監視讓他們的計劃一拖再拖。楊汶寂甚至連偷偷收拾行李的機會也沒有。

年關將近,宮裏也忙起來了。雖然楊氏一族人丁凋零,但這年還要過得熱熱鬧鬧的才不失皇家氣象。三叔和四叔知道楊寧烈已是孤家寡人一個,很有兄弟愛地表示要回京陪他一起過年,也不管楊寧烈樂不樂意。

「三叔和四叔也要進京?」楊汶寂一臉興奮地用筷子敲著自己的小碗,楊小狗雖然被人養在宮裏這麼久,兄弟姐妹叔叔伯伯一個也沒見過,要是不急着走的話,他真的好想一個一個地看過去。對,沒錯,小豆子說了,楊寧烈盯得這麼緊,他們只能在過年時走,那時候人多眼雜,成功率大。

楊寧烈把手上的雞湯遞給他,不悅地皺起眉:「乖乖把身子養好就是了,你管那麼多做什麼。」老三老四不好好在家獃著,說什麼上京陪自己過年?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天下這麼亂,要是他,他也會趁機撈上一把的。

楊汶寂聽話地喝湯。喝着喝着就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三叔四叔進京,他總是要坐陪的,要是到時候自己忙着陪三叔四叔,沒有時間逃跑怎麼辦?楊小狗腦子一轉,巴巴地趴到楊寧烈的腿上,搖著尾巴道:「二叔,我過年要請假。」

「請假?」楊寧烈好笑地摸摸他的頭,「請什麼假呀?」

請什麼呢?楊小狗看着自己的小爪子想了一會兒,突然中氣十足地道:「我過年那天會生病……」

楊小狗的話還沒說完,墨斗就狠狠一腳踩在他腳上,楊汶寂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楊寧烈的臉冷了下來,表情有些冷淡。

「二叔?」楊汶寂也覺得自己說錯話了,訕訕地把自己的舌頭吞回去。

楊寧烈摸摸他的頭,「快吃,一會涼了就不好喝了。快點把身子養好,我也好放心些。」

「放心?」楊汶寂歪歪頭。

「放心……」楊寧烈重複了一次他說的話,然後俯□親了親楊汶寂的耳朵。楊汶寂一下子臉紅了。

「啪!」一人高的花瓶倒在地上,碎瓷片濺了一地。

正在「你儂我儂」的兩人驚詫地回過頭,只見小宮女一臉木然地站在那碎花瓶邊上,毫無羞愧地道:「是我不小心……」楊汶寂的汗馬上就下來了。小豆子生氣了……

「……」楊寧烈的唇邊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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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汶寂接下的日子過得很舒服,除了小豆子有時候會突然把他撲倒玩親親之外,一切都過得波瀾不驚。

除夕之夜十二點的鐘聲將過,殿上早就排滿了長案,御膳房將事先預備好的各種素菜端上桌。

墨斗給楊汶寂穿好衣服,再把話細細地叮囑了一遍,讓他到時候千萬記得回來。楊汶寂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隨後就一步一回頭地跟着楊寧烈走了。

楊汶寂走過一道道熟悉迴廊,又看了看那方小小的天空。自己今天就要永遠告別這裏,這個皇宮與自己從此再無瓜葛。說對自己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沒有眷戀,那是假的。他捨不得小環,捨不得宮裏幽深的大殿,捨不得那宮裏宮外冷淡的陽光,捨不得那在宮中回蕩久久不散的記憶,捨不得這宮裏的恩恩怨怨,捨不得這宮裏的痛苦和歡樂……

楊汶寂一路走一路看,所有的人和記憶在自己的腦海中走馬燈一樣的掠過,一點點化為黯淡的光。就要走了,離開之後,那宮外的日子會如何展開呢?楊汶寂的鼻子突然有點發酸。

「二叔?」楊汶寂抬起頭,輕輕地叫了一聲楊寧烈。

楊寧烈正在發獃,聽到楊汶寂叫他,呆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怎麼了?」楊寧烈低下頭,微微笑起來,只是那笑意卻無法傳達到眼底。

「二叔……」楊汶寂突然勾住了楊寧烈的脖子。把自己的小嘴湊上去。無論痛苦還是溫暖,自己就要離開了,就讓一切在這裏停止。

「啾~」臉上濕濕地一小下,楊寧烈徹底怔住了,半晌地回過神。楊寧烈捏了捏楊汶寂粉嫩嫩的小臉,「這是新年禮物嗎?」

「嗯……」楊汶寂紅了紅臉。

「謝謝。」楊寧烈低下頭,在楊汶寂的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就讓一切在這裏停止。楊寧烈直起身,一步步走進大殿。

宴會很熱鬧,但楊汶寂卻全無心思。獃獃地在殿上坐了一個時辰,楊汶寂就按小豆子說的,推說自己身子不舒服,要早點休息去。

楊寧烈盯着他看了一會兒,點頭答應了,只是在他要走出宮門的時候狠狠地拉了他一下。楊汶寂痛苦地哼了一聲,楊寧烈很快放開,還一臉笑地讓他好好休息。

楊寧烈的笑有些悲傷。楊汶寂這樣覺得。

回到上清苑的時候,墨斗已經在上清苑邊上神不守舍地轉了好幾圈了。他一見楊汶寂回來就迫不及待地撲了上去:「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楊汶寂拍了拍墨斗的背。一直以來都是他在跟小豆子撒嬌,沒想到小豆子也有這樣的一面。楊汶寂很大人地拍着墨斗的背道:「我怎麼會不回來呢?」

墨斗很用力地抱住他,承諾般一遍遍地跟他重複:「跟着我不會讓你受苦的……不會……」

「嗯!」楊汶寂用力地點頭,還很殷勤地接過他手裏的包,「那我們走。」

「是……」墨斗給他理好衣服。正式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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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還在繼續,楊寧烈的心卻已經不在這裏了。他望着皇位久久地沉思:難道這不是他的目標么?難道這不是他要的么?為了這個皇位,他苦心經營了十餘年,為什麼得到的這一刻他卻並不快樂?為什麼?為什麼漸漸偏離了既定的軌道,還偏得一塌糊塗,連原來的目標都已模糊……

「二哥……」喝得一塌糊塗的瑞王摸上來,噴着重重的酒氣,神情很是猥瑣,「二哥,你可真是生猛啊,居然把那麼漂亮的小侄子上了……」

瑞王的手胡亂地在楊寧烈的身上亂摸:「快給我們說說……小侄子的味道怎麼樣?那麼水靈的孩子,一定很爽?嗯?」

楊寧烈的臉色已經陰得不能再陰,大殿裏的氣溫一下子低爆,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只有瑞王粗啞的聲音在大殿裏清晰地迴響:「你的小情人呢?怎麼這麼快就走了?不會是回去敢著跟別的男人私奔?我告訴你,這漂亮的男人呢,和漂亮的女人是一個道理,耐不住寂寞,你要盯住了滿足了……我……」

瑞王的話還沒有說完,楊寧烈就一拳迎了上去。所有的人都驚住了,這寧王是怎麼了?平日裏那麼沉穩的一個人,真的很難想像他也會和小青年一樣跟人打架。

楊寧烈的種種表現不由讓人想起眼下那種不堪入耳的流言。

「不……不不不不不……不好了……」一個小太監跌跌撞撞地跑進來,還被門檻子絆了一下,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滾進來的。他頭也沒有抬,就用發顫的公鴨嗓急急地道:「上清苑走水了……」

楊寧烈揪著瑞王正揍得歡著呢,一聽這話大腦先是一片空白。而後臉立刻白了,他幾乎是憑着本能往上清苑衝去的。

「陛下……陛下……危險啊,不能去啊……」一班朝臣隱隱覺得不妥,但見楊寧烈那個發狂的樣子,又都不敢攔他,只敢遠遠地叫他。

那些叫聲楊寧烈很快就聽不見了。他滿腦子都只有一個名字:汶寂……汶寂……

他怎麼樣了?他是不是已經走了?墨斗有沒有好好照顧他?……

上清苑已經是一片火海了,估計是剛才宴會放的煙花引起的。楊寧烈連口氣也沒來得喘,深吸一口氣就沖了進去。

「那邊怎麼了?」楊汶寂扯了扯墨斗的袖子。

「什麼?」墨斗向那個方向看了看,只見東邊一片火光。他略略思量一會兒,就下了斷語:「是走水了。」

「走水?」楊汶寂莫名地着急起來,「小豆子你去看看……我心上不太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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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在深宮人未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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