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鄭文公（下）

「我知道，你們也時刻關注著周圍的動靜。」葉茂輕聲吩咐道。

遠方浩浩蕩蕩的人馬逐漸拉近。

在春秋初期，鄭國是大周最最強大的諸侯國，所以號稱「東遷強國齊鄭最」，在鄭莊公的時候到達了巔峰，與齊僖公的一戰奠定了霸主地位，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這個國度卻逐漸沒落了，因為它的地盤不大，在諸侯國中的地位也並不高，在當初齊僖公想把自己被譽為「妖艷春秋首二姜」的絕代美人女兒文姜嫁給鄭國世子的時候，鄭國便以「門檻太高、門第相差太大」為由而拒絕了。

在如今的鄭文公時代，鄭國也只能欺負欺負一些小國來彰顯自己了，所以相比而言，鄭文公的排場算不上大，這麼盡量浩大的聲勢，或許真的只是因為迎接周天子而來。

鄭文公看起來氣質不錯，這是以葉茂的第一眼而論。

因為欺軟怕硬的緣故，原本在葉茂的想像中，鄭文公看起來會有一點猥瑣，不過對方卻是略顯優雅風度，嘴角還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對方的眼神也是淡淡的，從這兩種淡淡之中，葉茂還是能夠隱約察覺到一種不可言說的戲謔。

是的，正是因為當初周襄王藉助翟國的兵力攻打鄭國，最後偷雞不成蝕把米，引狼入室導致周天子流亡在外，最終還是落到了鄭國的手裏。

鄭文公領着那些人對周天子的禮儀很莊重，也無可挑剔，他的言辭與動作謙卑。

葉茂非常不自在，在危機紀元，人與人之間早就沒有了那種明面上的尊卑之分，儘管金錢的力量還是萬能的區別出「高低貴賤」來，但是鄭文公帶着這麼多人馬朝着自己施周禮，還是讓他惴惴不安的。

「這一路上，大王受苦了，到底還是我們的不周，希望大王不要責罰。」

鄭文公的聲音也是淡淡的，但是用詞用句懇切，在不明就裏的人看來，他是那樣彬彬有禮。

「予一人逢難，諸侯國中，你是第一個過來見禮的，我也知道你們鄭國非常尊王，故此也來到鄭國避難，鄭國對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裏，我的心裏明白。」

在從前，跟着吳教授，葉茂見到過不少給教授問好送溫暖的官員，他們大多數都溫文爾雅氣質非凡，但是也有那麼一小部分官腔十足，葉茂學起來也是信手拈來。

鄭文公微微一笑，接下來的還是一些客套話，葉茂後來也不怎麼記得了，反正並不是什麼有意義的對話，他跟着對方你來我往了一陣，鄭文公便讓車駕過來，恭請他上車離開這裏，去往鄭國為他安排的地方。

葉茂朝着左鄢父簡師父等人看了一眼。

一位大夫朝着他點了點頭，示意暫時都在掌握之中，鄭文公身上看不出來有要對他不利的樣子。

他也是這樣的感受，於是他上了車駕，跟着他一道過來的人都追隨在車駕之外，拱衛着他，在外面是鄭國的衛士。

「我的一些人受傷了，麻煩你把他們帶上吧，其中一位少女傷得很重。」在上車駕的時候，他朝着鄭文公說道。

鄭文公微微怔了怔，他忽然感覺葉茂這樣親切的言辭很是不可理喻，儘管對方寄人籬下，但是終究自己是臣子，對方是周天子。

但是他並沒有對此有所言語，只是疑問道：「少女？」

葉茂道：「一個宮婢。」

葉茂已經入了車駕，鄭文公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皺了皺眉頭。

很奇怪，自己遇見的周天子跟從前相比，真的很奇怪。

對自己說「麻煩你」，稱呼一名宮婢為「少女」，而且對之的關切展露無遺。

但是他只能夠將懷疑藏在心底，暫時不予理會。

車駕緩緩向前，封氏得到了鄭文公的賞賜，周圍形形色色的人跟隨，而沿途好奇的鄭國人終於知道了國君為什麼要有這麼大的陣仗——迎接周天子，於是有些興奮的看熱鬧心理在作祟。

太叔帶趕走自己的兄長，以太后遺命登位的事情，各國都已經知道，周襄王一路流亡，到了哪裏他們卻並不知曉，而今這一位的行蹤已經確定，鄭文公所做的決定也表示了一個意味——鄭國支持周襄王而反對太叔帶。

於是局勢變得愈發複雜了起來，所有人都在猜測其他諸侯國的態度，而世界的動向，將會航向一片未知。

「我討厭被世界操控的感覺，因為是那樣無助，就像現在一樣，我的命運居然會被諸侯們不可預測的態度所左右，我真的很不喜歡那種感覺。」在車駕里的時候，葉茂對着吳教授發了這樣一個信息。

雖然很不願意和自己所真正認識的人提起這一次穿越或者是附身，但是他忽然想到吳教授或許是最最能夠體諒自己的人了，他現在心中抑鬱想要發泄一下，而他相信如果吳教授安然無恙的話，這段話便可以讓教授理解在他身上所發生的一切。

他等了很久，吳教授都沒有回復。

正當他準備將華威榮耀999X熄屏的時候，一個電話打了過來，顯示正是吳教授。

心中感慨萬千，葉茂的手顫抖了一下，至少他自己感覺是這樣的，在電話震動了片刻之後，他接了（因為防止這個時代的人一驚一乍的，他將手機調成了震動）。

電話那一頭是良久的沉默。

車駕周圍是人和馬踏過路段的聲音，略顯嘈雜，也有着一種另類的規律性美感。

末了，最後還是吳教授首先打破了沉默：「小葉，你現在怎麼樣了？」

他的聲音略顯蒼老，但是也有着一向以來的慈祥。

葉茂感覺自己的心瞬間寧靜了許多。

他似乎是笑了笑，隨後也用舒緩的語氣說道：「吳教授，挺好的，正在春秋的土地上為三體危機準備着不懈的戰鬥動員。」

吳教授在怔了片刻之後，忽然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那種笑聲是發自真心，也是為了感染葉茂。

「無論發生了什麼，這正是你應該擁有的態度。」吳教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