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又是一年（2）

他說話的語氣照樣還是有着幾分靦腆，可是葉茂卻覺得他說話有點「狠」，也或者說，很有了為帥者的風度與威信了。

感覺著葉茂的眼神有點兒「曖昧」，龍小便不太好意思地臉紅了紅，似乎他還是當年的那一位年輕人。

可是不論是葉茂，還是他自己，都知道，他不會是從前的那一位了。

「其實，我除了過來跟你們一起過年，也是想要為你送行的，」葉茂很認真地看着他，「最主要的就是為你一個人。」

「你是一個楚國人，出身也不太好，能夠有今天，很不容易。」

「我不知道用你到底正不正確、你最後能走多遠，但是我一點也不會後悔。」

龍小聽着他的話，眼中滿是感慨與感動，由衷地說道：「這都有賴於大王的栽培，能夠遇見大王，我很幸運。」

他的這一段話自然是很真誠的，一點都沒有諂媚討好，這一點，葉茂也很清楚。

不過葉茂還是不太習慣接受這種話語。

他和對方轉了一圈之後，不知不覺中，又回到了那個地方，那名大漢還在光着膀子舞刀弄槍，引來一大片的叫好聲。

他們看到，王初六和左鄢父等人也混在人群之中觀看着，看起來興緻高漲。

葉茂不由得再次想起在這東周時期過的第一個年，於是臉上露出一種淡淡的憂傷來。

龍小很敏感，他看了出來。

「大王不快樂？」他問道。

葉茂搖搖頭：「快樂總是人生中極小的一部分，而不快樂的事情，總是會很多很多的。」

「大王一定是回想到了一些什麼事情。」龍小明白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尊敬，於是從對方的身上移開，望向了別處。

葉茂點點頭：「有的時候，往事愈快樂，回想起來，說不定會愈不快樂。」

「這又是何道理？」龍小不解。

「因為當初得到，而今失去，對比一下之後，自然會很是哀愁。」

龍小笑了。

「大王，我覺得您應該另外去想，應該去保持住當初的美好，而不要作過多的對比，人生就是因為有着太多的對比，才會非常的不快樂，當時的美好明明是很幸福的東西，回想起來的時候，就應當只有幸福，為什麼要自討苦吃去黯然神傷呢？」

葉茂思考了一下，覺得他說得對。

不管當初和許湘簾的幸福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都不能夠否認當初的幸福的確存在，那麼回想起來的時候，應當還是幸福的，而不是因為強烈的落差而特別難受。

「人生是波浪線，總有高潮和低谷。」他緊緊微笑。

「什麼叫波浪線？」龍小問。

「起起沉沉。」葉茂道。

龍小聽得似懂非懂。

……

……

距離周王都遙遠的東方，那個臨近大海的國度。

許湘簾靜靜地坐在那裏，神色依舊平靜，卻不溫暖——往昔的那種溫暖。

她當然也算不上哀傷，只是顯得有些感懷。

今天外面的天氣倒還不錯，於是月兒彎彎，掛在那裏，很是明亮。

照亮了她依舊美麗年輕的容顏，照亮了她素雅的衣裳。

一個同樣美到極致的影像通過月色投影在了窗前，隨後停留在了那裏。

大概是許久之後。

四目相對。

兩對美目。

許湘簾笑了笑，她的微笑很是輕微，淡淡的，但是卻還是很輕易可以讓人看得出來。

「你來了？」她說道。

「姐姐看起來似乎在想着心事，都說今天是過年了，很喜慶的日子，但是姐姐不點燈，什麼都不做，就這樣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這裏對着月亮，妹妹我看着心疼。」葉霜雪的聘婷身影從窗前緩緩消失，而後轉到了門前。

門開着，於是她款款進了去，站到許湘簾的身邊。

「這有什麼心疼和孤零零的，也就是你看着，多想了許多，我坐在這裏，靜靜的，很安詳，哪裏有那麼多消極的意思？」

葉霜雪抿嘴一笑。

「妹妹我，總是有點兒多愁善感，所以也會有點兒觸景生情，至於所看到的景象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那樣，我可管不著。」

「不過……」她忽然頓了頓，「我還是覺得，姐姐是在騙我。」

她的目光再一次正對着許湘簾的目光，而這一次，很明顯，那裏面隱藏着的東西，和之前不一樣了。

不知道為什麼，許湘簾下意識地避開了目光。

葉霜雪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感受到了壓力。

「騙你什麼？」她一邊移開目光，一邊問道。

窗外的月，持續了半個時辰之後，終於再一次被雲層所遮擋，於是這裏便真正黑暗了下來。

遠處的熱鬧與絢麗燈火，和這裏的黑暗死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的內心並不像你所說的那樣安詳與平靜，相反，你很是憂愁，一定是在想着誰，或許大過年的，你也思念了你的父母，但更多的，估計還是別人。」

「我想，同樣是在一個過年的時候，你和誰在一起，度過了一段難忘的時光，但是現如今，你卻只有一個人在這裏，默默地遠離開心快樂熱鬧的人群，就藉著月光，回憶著曾經的點點滴滴，思緒萬千……」

葉霜雪的聲音糯糯的，很好聽，很有韻感，於是許湘簾便感覺自己的眼前又出現了一些什麼樣的情景，幾乎沉浸了進去。

但是在片刻之後，強大的意志力使得她馬上清醒過來。

她怕不是忘記了，葉霜雪是會心理學的，也對於催眠很精通，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剛才她對着自己動用了幾分催眠的力量。

看到她蹙著眉頭，用不悅的神情看着自己，葉霜雪卻是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盈盈笑道：「我就是想幫助你一下而已，並沒有什麼惡意的。」

「誰知道你到底有沒有。」許湘簾冷冷地說了一句。

葉霜雪攤了攤手。

看到她攤手的樣子，許湘簾還是想到了葉茂，所以她依舊懷疑葉霜雪是故意這麼做這個動作的。

對於她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又想到了什麼，其實葉霜雪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