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夢再美，也是一場虛幻（5）

在這一刻，他的腦中猛然想起這麼兩個字來。

隨着遠方軍隊的拉近，旌旗漸漸清晰起來，只是因為夜晚的緣故，光與影之間，他看不真切那些旗幟具體是什麼。

之前的命令已經發出，他的人已經和衝擊城門的民眾們戰鬥了起來，雖然他們佔據了明顯的優勢，然而當城外的軍隊攻城之際，便會腹背受敵，根本不可能抵擋得住。

他眯起眼睛，看到了軍隊的拉近，最後幾乎能夠隱約看到那些軍士們的臉。

緊接着一員大將乘着戰車駛出陣列。

「左遷，我知道是你守城！」來人朝着城頭上大喝道。

左遷感覺來人的聲音很像是那個人，但不確定，凝神良久，發覺果然便是蒼葛。

他皺眉道：「蒼葛，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情他自然是有所耳聞的，但是依照他的推斷，大軍的到來至少也是明天，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些人居然冒着黑夜，便直接洶湧而來！

蒼葛的聲音高亢：「左遷，速開城門，讓我們進去討伐太叔帶，大王已經歸來了！」

左遷停頓片刻，並沒有輕信，反問道：「你叫我怎麼信你？」

正在這個時候，城下的陣列再次打開，一輛戎車緩緩駛出，待看到來人之後，左遷勃然變色。

「左遷，打開城門吧，我回來了。」

葉茂朗聲說道。

左遷在原地觀察了許久。

最後他還是確定了葉茂的身份，臉上閃過感慨良多之態。

「左遷，你是個聰明人，太叔帶大勢已去，不得民心，也得不到諸侯們的擁戴，如今他已經走投無路了，你應該知道自己怎麼做，你所做的一切，我也會都記在心裏。」葉茂微笑着繼續說道。

他的這句話，一半是安慰，一半也是威脅，因為不管左遷是馬上倒戈，還是負隅頑抗，葉茂都「記在心裏」。

左遷沉吟了一下，忽然驀地轉身，聲音響亮：

「停止攻擊！」

「城中的百姓們，大王歸來了，我們沒有必要再打了，我們打開城門，共同迎接大王歸來！！」

在這些話傳到城中的一剎那，不管是憤怒的民眾們，還是難以抉擇的將士們，紛紛怔了怔。

隨後，便是爆發出一陣歡呼。

城門緩緩打開，民眾和守城將士們洶湧而出，此時此刻，之前還處在敵對狀態的兩類人融合在了一起，共同迎接他們真正大王的歸來。

而太叔帶他們聽見的北門處的聲音，正是這些。

……

……

幾乎就在驚疑之後的一剎那，不管是太叔帶，還是頹叔、桃子，也或者是其他的誰人，全部都在心中升騰起強烈的不妙，並且很迅速地作出了決定——掉頭，離開這裏！

左遷倒戈了！

周襄王進城了！

這些信息將他們震得體無完膚、外焦里嫩，一時之間除了逃跑，完全不知道還能有其他的什麼動作。

逃向哪裏？他們也不知道。

一路之上，雖然不少地方民眾都減少了，但是太叔帶透過馬車窗，卻總是覺得到處都有的城內士兵看待他們的眼神有些怪異。

好在天子歸來的消息暫時還沒有傳過來，不然的話不知道這些人的心態還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在行駛了諸多城門之後，他們忽然發現各個城門都被民眾堵住了——民眾們都匯聚到了城門處，大概是太叔帶想要逃亡的消息傳播了出去。

原來城中的相對通暢，是因為如此。

車駕慌慌張張地朝着各個方向突了幾次，最終他們悲哀地發現——他們居然真的已經無路可逃了。

在一段時間之後，一名效忠太叔帶的將領稟報道：「大王，雖然他們殺進來了，但是沒有看到鄭國（軍隊，也沒有看到其他諸侯的軍隊，只有一些城池守將帶來的稀稀落落的部隊，我們還可以一戰。大王，為了保護您的安全，您還是回到王宮裏面去吧，我們會背負王宮，和他們一戰的，我們還有很大的機會打敗他們！」

在驚慌失措之餘，聽到這樣信誓旦旦的「暖心話」，太叔帶的心裏面稍微安定了些許，一向對待臣下冷厲的他難得顯出了幾分柔色：「你的忠心，予一人都記在心裏。」

隗后那一張如畫仙顏也看着他，紅唇微張，說道：「你的職位停止不動好久了吧？」

她轉向太叔帶：「大王，這一次風波過後，是時候該升一升了。」

將領臉上含笑：「多謝王后美言。」

隗后頷首，隨後馬車帘布便垂了下去，遮住了車駕裏面，車駕在一眾衛士還有頹叔桃子等只能夠一條道走到黑的「忠臣」們的簇擁之下，往王宮裏面而去。

看着車駕越來越遠去，將領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化下去，最後變成了一抹陰冷。

……

……

一路暢通無阻。

民眾開道，蒼葛、原伯貫、左遷等大將威風凜凜，高舉勤王大旗而前。

沿途原本還因為命令不得不去鎮壓民眾的那些甲士們見到這些情景，紛紛默聲不響地倒戈加入了進去，一同往王都深處殺去。

「誅殺太叔帶！」

「誅殺太叔帶！」

「誅殺太叔帶！」

……

沸沸揚揚的聲音幾乎響徹了全城，整個王都都化為了沸騰的一口巨型大鍋。

在距離王宮四五條街的時候，一個「特殊」的人到來了。

他穿着王宮衛士的甲胄，對着浩浩蕩蕩的隊伍，尤其是最前頭的蒼葛原伯貫左遷等將領說道：

「將軍讓我告訴大王，太叔帶已經躲到了王宮裏面，將軍將他們封在了裏面，正在等待着大王的到來！」

當葉茂知道這一件事情的時候，笑了笑自語道：「當初為了美人和享樂，背叛周襄王，而今也遭受到了手下保護自己的人的背叛，這或許也是報應吧？」

他的戎車受到人潮的簇擁，遠方偌大的王宮建築群化作龐然大物隱在夜色裏面，但是宮門前璀璨的燈火卻是點亮了一片天。

無盡榮華，盡在此間。

但是那些高貴的榮華，放在歷史長河形勢變化之中，卻又顯得是如此可笑與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