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序幕緩緩拉開

蔡庄侯正坐在那裏，很舒服地曬著太陽。

他的表情看起來也是很舒服的樣子。

但是很多時候，人越是去做會讓自己覺得舒服愜意的動作，恰恰是因為他的心裏面憂慮緊張，就像不累的人會運動或者站着，累了才會坐一會兒一樣。

一道人影遮住了太陽，於是他的面前便暗了下來。

他睜開眼睛，看到是陳共公。

這樣就顯得有些奇怪了，陳共公、蔡庄侯都在這裏——在陳國的宮殿裏面，那麼為什麼他們會同時出現在一里多地之外，出現在龍小的面前呢？

難道他們會分身嗎？

難道是這東周時期的科技發達到可以讓一個人出現在兩個地方？

很明顯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蔡庄侯笑了笑，道：「陳公不是剛才才離開嗎，怎麼又來了？」

陳共公也笑：「其實我想，你現在口上這麼說，但實際上卻是很想念我了，巴不得我過來同你說說話。」

蔡庄侯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轉而浮現出幾許憂慮來：「你說得對。」

這又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究竟是什麼事情讓他們「同時」出現在兩個地點，並且又擔憂無比呢？

陳共公招了招手，不遠處的內侍搬過來一個方便他坐下的物什，於是他便也在蔡庄侯的身旁坐了下來。

原本他們兩個人的正式見面，還是跪坐相對而談比較好，但是心裏面焦躁又這麼跪坐着，便實在是太累了。

「你說，在半個時辰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蔡庄侯問。

陳共公伸出手，擋在額頭上，大概是覺得正對着太陽光，實在是太過刺眼了：「半個時辰之後會發生的事情，我們不是早就計劃商量好了，也計劃商量了一年了嗎，這一年多以來，也除了我們兩個人，還有許許多多大人物加入嗎？」

「我說的是發生之後的結果。」蔡庄侯的聲音低沉。

「箭已經射出去了，結果就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了。」陳共公道。

「其實在更早以前、一年更遠的時候，我們還不是這個想法。」蔡庄侯嘆了一口氣。

「但是事物是會變的，人也會變的。」陳共公道。

又道：「我們那時候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但是擺在如今來看，卻是大錯特錯了。」

「為什麼？」蔡庄侯像是有些不太理解他的這句話。

「我們跟着天子一起走，這幾年以來，似乎是走得很順很順，但是你也知道的，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像大王那樣的人物，太偉大了，於是便也就所圖謀的更大，到那時候，我們所擁有的一切都會漸漸消失，而且再也沒有對抗他的力量來幫助我們——因為那些力量被我們給協助消滅了。」

蔡庄侯道：「是的，我也是這個想法，所以我才會接受你們的建議。」

他說「你們」的，看起來，所有的現在正在發生、將來即將發生的事情，都不僅僅是他和陳共公兩個人的事情，而是有着其他的勢力參加。

「如果失敗了，我們怎麼辦？」蔡庄侯問。

陳共公笑：「所以我們才不在一里之外，而是在這裏，而且所有的傳遞訊息都會很便捷，最好的馬、最好的車駕也已經準備好了。」

「更何況，我們的勝算很大很大，所謂失敗，只是微乎其微的概率。」

「我們陳、蔡兩國都和大王的軍隊聯合作戰過，見識到過他們的戰鬥力，但是平心而論，雖然他們非常可怕，但我們的將士們也很清楚，他們並沒有什麼三頭六臂，也不是真正不可戰勝的，我們人數比他們多，也早已經作好了準備——對此，他們卻是一無所知。」

雲層籠罩過來，那些雲，正是從一里之外推過來的。

於是太陽的光亮便瞬間黯淡下來。

序幕緩緩拉開。

……

……

龍小覺得，這兩位國君，比起自己想像中的要更顯得年輕一些。

他們雖然看起來平和，動作卻保持着某種生人勿近的力量，這是一種很強烈的反差。

但是他也僅僅只是有着這樣的感覺而已。

雲層推到了一里地之外，於是這裏的太陽便盡情地綻放着金色的光芒，是那樣耀眼奪目。

天氣真好。

他們差不多已經談論了半個時辰了，也累了，還有的東西，可以留待以後。

「好了，差不多了，將軍原本就是千里迢迢、舟車勞頓，我們還有好多天的時間，大體的事情已經談妥了，還有剩下的，以後可以慢慢來。」陳共公說道。

其實龍小總是覺得在今天有好多奇怪的感覺想要問問這兩位國君，但是將要出口的時候，卻說不出來。

畢竟，感覺是難以形容的。

又是寒暄了幾句之後，陳共公和蔡庄侯便和龍小下了高台，又是一些告辭的話語。

「一些牛羊還有一些物資我已經派人了，在不久之後就會送達王師，王師勞頓，這些犒勞，不成敬意。」陳共公道。

龍小簡單說道：「陳公真是太客氣了。」

他們開始朝着兩個方向而去。

龍小要回到他的部隊那裏去，而陳共公和蔡庄侯則是要回到陳國宮殿裏，畢竟，對於他們而言，能夠有舒服的地方，自然是要待在舒服的地方去的。

龍小的親信，和兩位國君的侍衛，都分別緊隨在其後。

當雙方差不多相距十丈的時候，「陳共公」忽然轉過了身去，將手朝着龍小指了指。

那些侍衛也幾乎是同時轉過了身，並朝着龍小等人那裏沖了過去。

一切盡皆在電光火石之間。

「陳共公」的無聲其實隱含了那麼四個字：「左右，拿下！」

但是他的眼中還是閃過一絲意外，而後唇角勾了勾，似乎是覺得有些有趣。

因為當初在他忽然轉身的同時，並沒有發現龍小的背影，確切來說，那些從周而來的所有人的背影，他都沒有看到。

那些人就這樣看着自己，眼中先是警惕——警惕，他們終於是露出來了。

隨後當他轉身用手指的時候，包括龍小在內，露出的是詫異和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