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一無所有的時候，迎你歸來（3）
光年已經把他踩在了腳底下。
只是暫時的。
沉默許久。
「好，大王，我們答應你。」鐵軍看了看龍小，說道。
龍小吃驚地看着他，多久之後，又露出了幾分釋然之色。
做出這個決定之後，他們就想走了。
今天他們做了許許多多的事情，比如說陪伴大王兜風賞景，比如說在這個亭子裏面坐了一會兒。
可是葉茂卻還並不想就這樣讓他們走。
「吃完再走。」他點了點那些菜肴，說道。
「我早就說過了，那今天不要太拘束，我們就像尋常朋友一樣，在今天之後，我們不知道將會迎來什麼樣的結局，以後也有可能你們想要同我像今天這樣，也沒有機會了。」
被他這麼說着，兩個人深有感觸，最後已經站起來的身子，卻只得緩緩坐下，同時在心中嘆息了一口氣，心卻安定了下來。
他們慢慢的吃着東西，一點都沒有了軍中的那種豪放，反而像是大家閨秀。
「然後，知道明天會是什麼日子嗎？」葉茂忽然又說道。
兩個人抬起頭來，看着他，卻誰也說不出話來。
葉茂幽幽道：「明天，是王初六回來的日子。」
就這一句話，悲傷便淡淡地瀰漫開來，似乎籠罩住了整個王宮。
……
……
馬車緩緩歸。
左鄢父在步行着。
為數很少的隨從們也下了馬，牽着，步行着。
好多天的行程之後，他們帶着王初六回來了。
王初六在馬車裏。
天色都顯得有些昏黃，車輪碾過地上的碎屑，傳來微不可聞的聲響。
城牆上，除了守城的將士們，竟然還湧上了一些百姓。
這也是特許的，在這樣的日子裏，所有人都有資格去迎接王初六的歸來。
在城內的街道上，也是擠滿了百姓，卻並不是為了看熱鬧、湊熱鬧。
所有人都沒有聲響，驚得就連貓狗都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
一片壓抑的沉默，可以說是肅穆。
王初六給他們所有人都帶來了切實的好處，如果沒有王初六，日子會比起現在差好多。
但是這樣的一個人，歸來的時候，就只剩下了骨灰。
仇恨和悲傷，同時在那些人的心中滋長著。
此仇，不共戴天。
但是很可惜的是沒有人能夠帶領他們前去復仇，即使是周天子，也即將面臨失敗。
馬車接近了城門。
城門大開。
將士們靜默地站在兩旁，像是在等待檢閱。
王初六並不是軍旅之人，雖然曾經是，更不是什麼殺敵無數、陣亡歸來的將領，但是卻幾乎獲得了他們所有人的尊重。
有的人所能獲得的尊重，並不局限於他所在的領域。
馬車進入了城門。
人很多，但是卻給予了足夠的空間讓馬車前進。
婦人們不少都濕了眼睛，任由淚水流淌，又被風吹走。
悲傷總是安靜的。
就像是沉睡的雪。
但是雪下卻總是隱藏着生的氣息。
在前幾日，城內家家關門閉戶，就像是默默等待末日來臨一般，可是在今天，城中幾乎所有能夠行動的人，都在來迎接王初六的歸來，同時也是為他送行。
最起碼在當今世上，能夠有此殊榮的，並不多見。
馬車路程的一半，是王宮。
在那裏，馬車終於是停了下來。
尊貴的周天子，卻如同一個臣子一般，靜靜地等候在那裏。
馬車裏這個安靜的人，同他認識多年，輾轉了很多地方，出生入死，同甘共苦，在他的手裏達到了事業的最高峰，又在他的手裏跌碎。
他覺得這是自己的錯誤，但是在今天卻並不想去想這件事情。
葉茂感覺自己的眼睛模糊了，身體都不能夠動彈。
在他的身旁，站着簡師父、站着司農、站着鐵軍、龍小……
許許多多共患難也一齊為了美好的未來奮鬥的人。
只是可惜少了一個陳鐵漢。
大家一起努力多年，經歷了許許多多的事情，今日你歸來，也歸去，我們送你。
人生最難得的是死之後，有着許許多多真心對你的人送行。
而能夠讓周天子親自相送、文武百官相送、百姓們自發相送的，更是少之又少。
「大王，王初六……他回來了。」左鄢父面帶悲戚之色，說着說着，便哽咽了，再也說不下去。
葉茂的眼睛也是越來越酸，然後蘊滿了淚水，說道：「不許哭，他能夠回來，是值得高興的事情，我想，他也不願意看到回來的時候，大家哭哭啼啼的。」
他說是這樣說，可是自己的眼淚卻是止不住的流下來。
在他的身旁不遠處，哭得最傷心的就是王初六的妻兒了，當然是在這王都娶的夫人，他原來的妻兒早就已經不可能相見了。
這個女人家境優越，人美心善能幹，其實王初六的硬條件並不能夠讓那名大家閨秀滿意，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的才華、他的體貼、他的幽默，都讓她對他產生了深厚的感情，但是沒有想到，孩子還沒長大，兩個人便已經是天涯永隔。
她埋怨過葉茂，葉茂對她說：恨我的話，就來打我吧，我知道這是我的罪過、這是我一手造成的。
她憂鬱糾結憤恨了很久，最後只是流着眼淚嘆息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王宮。
後來她告訴過葉茂：希望大王能夠原諒她的冒犯，她畢竟想明白了，真正害死王初六的，是光年、是那些叛逆，自己不能拿他們怎麼樣，就把氣撒在大王的身上，是很無能也很可憐的行為。
這真是一個好姑娘。
真是一個大家閨秀。
葉茂心想着，王初六能夠娶到這樣一個妻子，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此時此刻，那個女人的悲傷達到了極致，人也幾乎昏厥了過去，只能夠被旁邊的家人攙扶著。
曾經有着這麼多的甜言蜜語和歡樂，轉瞬間歸來，就變成了一抔骨灰，這樣強烈的落差，就是再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都難以接受，就更不用說這麼一名弱女子了。
王初六隻有一兩歲的一兒一女在嚎啕大哭着，其實他們並不太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請，就是看到自己的母親這個樣子，被嚇壞了，也同時被周圍的悲傷感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