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夫們眼裏的天子很奇葩
但是鄭文公並沒有等待他想好讓他入坑的說辭，便準備告辭了，施了一禮道：「大王，國事繁忙，臣先離開了，臣在這裏留下了一些值得信賴的人，有什麼要緊的事可以和他們說，他們一定會馬上解決。」
留得住人，留不住心，面對一個大男人，哪怕是一國之君，也是這樣，葉茂只好任由他離開。
鄭文公離開之後，葉茂發現，現如今真正能夠忠心耿耿和他患難與共的，到底還是跟着他一起逃出都城的那批人。
「大王，其實鄭國說得沒錯，以鄭國如今的兵力，不太可能帶着大王殺回去重登天子之位，最好的做法是求助於其他的一些強大的諸侯國，若是不響應，也可以多號召一些願意勤王的弱一點的諸侯國，只要支持的人多了，總是能夠成事的。」望着鄭文公離去的背影，簡師父不急不緩說道。
葉茂沉吟了一下，問道：「那麼以你們來看，應當求助於哪些諸侯？」
「齊國漸漸勢衰，現在國力強盛，並且有圖伯之志的，便是秦國和晉國，秦國有百里奚、公孫枝、蹇叔等賢臣，晉國有趙衰、狐偃、胥臣等賢臣，這些人也會勸勉他們的國君效忠真正的天子您，所以要想回到國都，秦國和晉國是最好的選擇。」
在聽到「秦」這個字的時候，葉茂的眼中閃過一道寒芒。
如今正是秦穆公時期，秦穆公為後來的秦國奠定了基礎，最後對周取而代之，所以他對秦國是非常提防的，不過這也並不是因為權利等私心，而是他覺得只有讓周天子的地位穩固一點，才更適合於他改造東周，而事實證明，現如今的時代，中央集權是最最合適的體制。
至於晉國……韓趙魏三家分晉，每一個都是七雄之一，可想而知晉國有多麼強盛，晉文公不是可以輕視的對象，一旦到時候勤王成功，勢必周天子的地位會再一次下滑，而晉文公的威名會很盛。
如果按照歷史來，他應當求助於晉國，不過他來這個時代不是打醬油混日子的，他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在思索了片刻之後，他下定決心不求助於秦晉兩國，防止他們坐大。
於是令在場的所有大夫都感覺到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這個忽然變得非常奇怪的周天子又說出了非常奇怪他們甚至覺得不可理喻的話：
「不求助於秦，也不求助於晉，我會手書給衛、許、宋、陳等國，號召他們一起勤王。」
左鄢父瞪大了眼睛，在聽到這些話之後愣了很久。
靜，一片靜。
末了，許久之後，他才問道：「大王……您……您說什麼？」
原本的周襄王，雖然碌碌無為，但是還算是一個正常人，後來的周襄王，看起來深不可測了許多。
然而……在此時此刻的他們看起來，卻瞬間變成了一名弱智。
葉茂坐在那裏，手指點着案幾，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對着左鄢父道：「想說什麼，你先說。」
左鄢父猶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著措辭，隨後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大王，您所說的，都是一些小國，即使不是小國，也並非秦晉那樣有實力的大國，或許他們對您是很尊敬的，列國紛爭中，也眼巴巴地望着您去主持公道，不過不得不說，他們大多數都自顧不暇，您即使是親自號召，估計他們衡量之後也不一定會願意派兵，即使是派兵了，也是做做樣子，不能經歷真正的戰爭，到時候只會淪為一段笑話。」
「相反，秦晉可能很需要一個為大王表現的機會，大王卻沒有求助於他們，反而會引發他們的不愉快。」
因為沒有請求他們的幫助，所以他們會感覺到不愉快，這放在人與人之間，是一種很可笑的論斷，就好像某個人非常願意借錢給別人，就因為別人沒有問他借錢，他就不開心，但是放在這個時代的國家角逐之間，卻是的確如此。
原因無他——幫助不是得不到回報的，而是回報很豐厚，利益，是人們一直都願意去追求的。
左鄢父他們很清楚如果這一次求助於秦晉，會增加這兩個國家的威望，而周天子的權威會進一步下降，但是他們還是覺得這麼做是對的，因為這樣可以很迅速地解決問題，而他們所要做的只是維持周天子的牌位身份，只要天子沒有生命危險就行了，然而這一點與葉茂恢復周天子權威的願望互相違背。
這樣便讓君臣之間出現了不同的觀點。
葉茂笑了笑。
「你說得很對，」他說道，「可以考慮你的建議，但是我還是先堅持之前的決定——不要輕易驚動秦晉這一類大國，看看各個諸侯國的反應，如果反應不理想，到時候依舊可以去求助秦晉。」
他不想輕易屈服於現實，還是想要搏一搏。
左鄢父和簡師父等人對視幾眼，暗暗搖了搖頭。
其實葉茂做這一切是有點底氣的，並非完全的意氣用事。
歷史上，晉國大軍勤王，幾乎沒有遇到像樣的反抗，因為在周的領土內，原本太叔帶就不得人心，翟國大軍壓境才懾於威勢，大軍一退，便對太叔帶離心，可以說是晉文公重耳基本上沒有經歷戰爭平白無故便獲得了好處。
聽聞了當世人對太叔帶的無道形容，他很確信現在的太叔帶局面和那時候一樣，因為對方不理政務，終日與隗后（銀）亂取樂，周的領土內從上到下都看他很不爽，只要自己帶着軍隊回去，不需要真正強盛駭人聽聞的大軍，做做樣子就行，估計不攻自破。
於是他在此時此刻於左鄢父等人眼中變得有些剛愎自用。
但他還是沒有太大的信心——秦晉摩拳擦掌急需立威，但是其他的小國自顧不暇，他們都肯出兵嗎？
先試試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