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但問題是，他不回答，光年卻也一點都沒有想要回答的意思。

那麼這件事情應該怎樣解決、今天應該怎樣度過呢？

葉茂當然知道，既然自己已經決定了下來，那麼便得繼續下去，不過他倒是在忽然之間感受到了強烈的困難——原本並沒有料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光年和王初六的相互不待見，會如此深刻的。

他暫時沒有想好應該怎麼樣去解決，便也只能夠靜觀其變。

他想，光年也既然作出了這樣的一個建議，並且準備去執行，最終還要帶上和他互相看不順眼的王初六，那麼最好的可能就是——光年早就想好了對付王初六的辦法。

沉默，一片死寂一般的沉默。

周圍的最最親近、守口如瓶的內侍和宮女們也看到、聽到了這一切，他們的腦中或許閃過許許多多的東西，可是卻不會給出任何的建議來、也不會隨意說出去。

香爐內，裊裊地升著煙。

那是國人獻來的非常珍貴的香，可以起到安神靜氣的作用。

而現在周圍的氣氛也是已經足夠安靜了，但是這兩者，對於人們的心靈，卻是很難取得實質性的幫助。

好像是過去了很久。

也有可能只是一瞬。

光年終於是說話了：

「王初六，你應該明白，我這一次的出使，為的是許許多多人、為了周甚至是周以外的許許多多的人。」

「我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我知道，你也是願意為了我所為了的那些，作出努力，所以這一次的出使，其實和你我之間本來的相處關係無關。」

「如果我要做的事情，僅僅只是為了我自己，那麼換作我是你，我想我也會這麼去做，因為我憑什麼要犧牲自己，去成全一個自己相處得不好的人？」

「然而這一切全部都是假設，真正的事實，你自己也清楚。」

說完這些之後，他便沉靜了下來，不再說更多。

對於葉茂看來，他能夠說出這些來，已經實在是很難得了。

他從前在網上也和光年一同聊天過，後來，真正見面了，更是將光年那種冷酷的、半死不活的性格和說話方式印進自己的內心深處，而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會看到光年用這樣的方式說話、露出這樣的神態。

而王初六，雖然和光年相處了不多的時間（即使也不短），卻也是覺得這個人說話的方式只有一種，但是而今，卻看到了另外一種。

聲音依舊很冷，但是所用的言語，卻是足夠情真意切。

在這一刻，他的憤怒、對光年的芥蒂短暫消失，而後對自己本身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難道，真的如同對方所說的那樣，我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對於周的前途、許許多多人的命運，其實都漠不關心，就想着自己的快樂與否？

王初六在這幾年兢兢業業，做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並不是那樣的人，還是存在着以天下為己任的心的，而今在最最關鍵的時刻，僅僅只是因為自己的本能厭惡，卻極有可能會惡劣影響大周的前程，又被光年這麼一說，忽然覺得是真的有些難堪起來。

於是他還是沉默。

光年側頭，看了看他的眼睛，從中看出了他的妥協與動搖。

但是卻還是有着難以控制的波瀾，閃動了一下。

「我討厭你用那樣的說辭來道德綁架我，」王初六說道，同時將臉轉向了對方，「就好像你所說的事情的確存在一樣，而事實上，那些全部都是你的一面之詞。」

道德綁架這個詞，原本並不應該屬於這個世界，而是屬於最起碼是公元世紀信息爆炸的那段時間，然而光年對於王初六能夠說出這樣的一個詞出來，卻並不感覺到驚訝，這隻能夠說明：葉茂對於這個世界的影響，最起碼是面前的王初六，是十分巨大的了。

「我沒有想要用言語來道德綁架你，」光年說道，「我說這些，完全就是肺腑之言，也完全沒有想要攻擊誰的意思。」

他神情不變，看起來是如此坦然，卻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真實的想法。

但是王初六卻是忽然哈哈一笑。

「說真的，」他大笑道，「你這樣子，我倒是好像忽然有點兒喜歡你了，當然，你不要高興得太早，那僅僅只是稍微有些喜歡而已，也絕對達不到能夠叫我們的關係變好的程度。」

他這樣說話，很明顯似乎與這一次的事情無關，不過，葉茂的神情卻是陡然一松。

葉茂知道，既然王初六這麼說，那就代表，這一次的事情，會得到解決了。

王初六那是表示了答應。

也不一定是被光年說服了，或許王初六原本就準備妥協，只不過，在此之前，要對着光年表達一下自己的不滿罷了。

王初六對着他拜倒。

「大王，為了您、為了大周的榮耀、為了天下蒼生，我願意跟着這個傢伙前去走一趟，不論最終的結果是什麼。」

「當然，您放心，在此之前，我也不會丟下自己的本職工作，我將會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噹噹的，即使是我離開一年的時間，一切也都會有序運行着，所以，請給我一點時間吧！」

之前，都覺得光年是忽然之間變得有些坦蕩了，但是而今看來，王初六這種大笑幾聲、談笑間，爽朗自然的態度，才像是真真正正的坦蕩和勇氣。

葉茂恍惚之間有些感動。

「臣告退。」王初六跪拜之後，並沒有等待葉茂的指示，便自顧自地起身，並且後退了。

葉茂知道，雖然王初六這麼打包票，這個傢伙也還是得吩咐下足夠的事情來，所以，還是儘早離開越好。

在王初六的背影遠去之後，葉茂看向光年：「看他的樣子，我猜測，估計最起碼得三兩天的樣子，畢竟你們此行出去，也不知道會是多長的時間、會發生一些什麼事情，就算是再急迫，這樣的等待，你應該也是願意的吧？」

「雖然越早越好，」光年道，「不過我願意等待。」

他也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