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徐國主公抬高了聲音，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來壓制光年的氣勢，卻偏偏誤打誤撞之下給予了光年這一段歷史的補助：

「我們徐國的開國君主是若木，那個時候，天下共主還不姓姬，所以我們的歷史比起現在的很多國家都要悠久，畢竟，我們是夏的時候禹分封的。」

「後來，天下之間一直都征戰不休，數易其主，天下姓姬之後，我們徐國並不肯輕易臣服，於是周天子便一直懷恨在心，而且因為我們的強大和底蘊，對我們非常的忌憚，數次尋找理由攻伐我們的國家。」

「最最嚴重的一次，周天子居然命令楚國滅亡我們，他們幾乎成功了，可是他們是不仁不義的，這一點，全天下人都知道，迫於壓力，他們只得又分封我們，我們也迫於壓力，表面上承認了他們的周天子地位。」

「可是我們彼此都很清楚，仇恨經歷了這麼久的滋養，早就已經生根，就算是表面上不做出來動作，哪怕那樣的『平和』持續幾百年，也畢竟只是虛假的。」

「現在，就連他自己的諸侯們都背叛了他，我們徐國可以說是新仇舊恨一起上，你居然第一個就尋找到我們，我想，你不會有其他的說法，無非就是想要叫我們放棄對周天子的攻擊同盟，這是非常可笑的，你難道沒有看出來，說服我們，要遠遠比起說服其他人更加困難？」

光年承認，他其實這是犯了一個錯誤。

他之所以選中徐國作為第一個，就是因為他不了解徐國的歷史，以及和周天子的恩恩怨怨。如果徐國主公所說的話是真的，那麼的確，要說服徐國，比起首先說服其他的國家，會更加困難。

但是他的唇角勾了勾，卻是顯出一絲笑意來。

這個笑容終於不這麼冷。

看起來，在短暫的驚訝之後，他很快就恢復了下來，徐國的歷史以及隱藏在其中的和周天子的明爭暗鬥，對他的負面影響很小很小。

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每一個他所選定好的國家，他都得去出使，來完成他的宏偉計劃的前奏曲。

徐國是第一個還是最後一個，其實並沒有多大的關係。

他臉上的神情變化，讓徐國主公覺得滿意，這也符合預期，然而那一段的時光太短了，便又令其感覺到稍許的不悅。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聲冷笑。

他皺眉看過去，看到正是王初六。

「你笑什麼？」他問道。

「你的這些說辭，我覺得可笑。」王初六道，「你所說的那些事情，都不是你親身經歷過的，從前的恩恩怨怨，既然並不在你自己的身上，那麼你說出這些話來，無非並不代表自己多少的情感，更多的只是想要為自己獲得一些利益而已。」

「既然如此，利益為先，你再講什麼幾千年、幾百年前的事情，就變得特別的做作和虛偽，我們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

「還是我之前所說的那樣，那些事情都是過去的、你並沒有經歷過的，而我們今天要說的，是將會發生在你身上的、和你切身相關的利益。」

王初六突然而然的這樣一番話，非常驚人。

事先，徐國主公並沒有準備好他會突然說話，更沒有準備好他忽然說出來的這樣一番話。

這樣的兩樁事情，讓他在這一瞬間，便有些猝不及防。

於是，沉默。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而然，以至於徐國主公在此時此刻都沒能夠想明白王初六所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自己的內心深處是不是如此着想。

所謂舊怨，只是說說而已，是為了取得更大利益的借口？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他都來不及剖析自己的內心。

光年側頭看了看王初六一眼，眼眸之中的笑意顯得如此詭譎。

王初六不禁一凜，而後挺了挺胸膛，表現出了自己的對立態勢。

光年說道：「他所說的，正是我想說的話語。」

「他所說的，正是我想說的話語」，這樣的話，放在一名信誓旦旦會帶來新氣象的使團主要使者身上，實在是太掉價了。

顯得有些無能和被別人的喧賓奪主。

王初六倒是想不到這個人居然會這麼說，隨後便意識到：對方是真的無話可說了，於是臉上浮現出幾絲的挑釁之色，他覺得能夠壓制着光年的感覺，真好。

徐國主公的沉默，持續了一段時間。

然後他說道：「對於你們的說法，我不置可否，但是至少，我不會承認。」

「祖先的仇怨積蓄在我們的內心深處，可以說那是留存在血脈裏面的，不可能你說不存在，就不存在。」

「但是……」他頓了頓，「我也承認，現如今的周天子，並沒有對着我們徐國做出帶有敵意的事情，原本的他對於我們有些忽視，而自從逃亡回去之後，對徐國的態度和方針，就變得友善起來。」

王初六明白，他這麼說，就說明之前自己所說的話，起了作用。

徐國主公的確應該好好想一想，自己是一個勁的一條道走到黑，無條件的因為之前的態度，而一直參加反周同盟，還是得因為自己徐國的利益，做出最最有利的決定。

光年又開口說話了：

「很顯然，你們徐國如果一直如同現在一般，堅定的支持反周同盟，和周天子作對，即使是最後戰敗了我們、把我們的有生力量全部消滅，想來最大的好處都不會屬於你們，而相對較小的好處也不會屬於你們，如同秦國、齊國、晉國、楚國等大國會分得大頭，一向倒向他們的中等國家，衛國，甚至還有早就暗中同他們有所交易的陳國、蔡國等等，會獲得除了那些大國以外的好處，而你們徐國，在先前一直都沒有表態，雖然國力還算是強大卻也不在他們的眼裏，他們也不信任你們，等到大王被打敗，你卻沒有得到足夠的好處，比如說地盤和其他的足夠強化自身的東西，來讓他們忌諱，如此，他們是真正的肆無忌憚，你覺得，下一個會不會輪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