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萬事空

第1章 萬事空

隆慶五十二年春,建康城金鑾殿內。

「帝師。」

男子聲音低沉渾厚。

她家裏怎麼會有男人的聲音!

江文樂驀然睜眸,滿目皆是金碧輝煌,抬眼是金燦燦的琉璃瓦,垂眸是略含溫熱的藍天暖玉,金黃色的蟠龍附着紅色圓柱,極盡奢華。

「什麼情況?」

她剛剛明明坐在電腦前準備新書,只是打了個盹,怎麼就來到了這兒?

一群身穿官服的人恭恭敬敬地排著列,佇立在這暖玉之上。

金漆雕龍寶座上,坐着一位身着香色緙絲祥雲金龍紋龍袍,劍眉星目間盡顯肅然的男子。

方才便是他在說話。

江文樂此刻心中已有了猜測,她必然是不知怎地誤入了拍戲片場,只是這劇組,未免太奢華了。

等等。

如果是誤入片場,她為什麼要與這群人一樣恭恭敬敬站在這裏?

她身上又為什麼會穿着一件大紅色緞綉彩雲白鶴紋朝服?

該死!

定是有人把她拉過來當跑龍套的了。

她才不願意乾沒有工資的事情!

江文樂清了清嗓子,朝着龍袍男子朗聲詢問,「先生,請問一下,你們試衣間在哪?我的衣服去哪了?你們是怎麼把我弄到這裏來的?」

二十幾年來,她一直堅守着一個原則。

問話要挑好看的人問。

殿內瞬間歸於平靜,無人再敢吭聲。

龍袍男子亦是愕然。

「先生,您怎麼不回答?」

他沒聽清嗎?

江文樂邁開步子,踏上了那通往金漆雕龍寶座的玉石階梯。

噠,噠,噠......

她每向上踏一步,殿內眾朝臣的心便跟着緊了一分。

這詭異的氣氛!

江文樂嘴角一抽,竟覺得有些悚然。

定是幻覺!

______________

隆慶七十二年,白日正照春空。

九原城外,旌旗獵獵,野菊花被漫天鮮血染成了紅色。

數十根紅纓長戟,一齊刺穿了元昭國大將軍晏南風的龍馬紋皮甲。

晏南風胸前一陣劇烈刺痛,喉腔里瀰漫着血腥味。

此戰,他們元昭國輸了。

大將軍晏南風,於此戰喪命。

隆慶五十二年春,天際之南忽現七彩鳳凰羽。

同日,北方又現大片如龍鱗一般的雲彩,龍頭與烈日交映,宛若龍吐珠。

天際之上,龍鱗雲與七彩鳳凰羽交織在一起,絢麗且奪目。

晏南風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覺自己躺在營帳內。

他不是已經死在了戰場之上?

身上的陣陣刺痛感無一不在告訴他,他還活着。

他正身處於二十年前九原城一戰的營帳之內。

他如今不是隆慶七十二年的元昭國大將軍,他是隆慶五十二年的宣威將軍晏南風。

這裏,依然是九原城之戰的戰場之上,只不過這是隆慶五十二年的那場戰役。

元昭國與景明國的爭鬥,持續了整整幾十年。

景明國嘹亮勁急的號角吹入他的耳畔,晏南風在號聲里感受到營帳外熾熱的烽火與無盡的殺戮。

營帳內,陸離手中提着銀灰色頭盔,焦急地踱步著。

步兵校尉沈復憂心如搗,上前接過陸離手中的頭盔置於架子上,焦眉苦臉道,「九原城戰事吃緊,此時將軍重傷不醒,這可如何是好。」

陸離亦是焦思苦慮,卻終是不敢定奪,「沈校尉,你莫要着急,一切等將軍醒過來我們再來定奪。」

「只是怕景明國不會就此候着,我先出去看看形勢。」

沈復耐不住性子,便提着自己的彎月長刀出了營帳。

晏南風緩緩睜眸,「陸離。」

嗓音有些沙啞。

陸離灰暗無光的眸子忽地被這一聲呼喚點亮,他連忙轉身,「將軍!你醒了。」

望着眼前的陸離,晏南風幽深的墨色瞳孔微微顫動。

前生陸離跟了他三十餘年,終日裏奔赴在各個沙場,過着刀尖舔血的日子。

隆慶五十二年,九原城之戰,也便是即將要經歷的這場戰役,陸離為他擋了一劍,那一劍不偏不倚,直直地刺入他的右眼。

自此,陸離在刀劍無眼的戰場之上,只能用左眼來判別那寒光鐵騎。

此戰元昭國損失慘重,五千步兵最後只有二百餘人活着歸國,三千鐵騎僅剩下五百匹烈馬,三百餘騎兵。

方才還活生生在這營帳內焦耳撓腮的步兵校尉沈復,在此戰中喪命。

晏南風環視營帳,命運給了他重新開始的機會,他定然要牢牢抓住。

元昭國的號角還未吹響,那便代表,此戰他們可以不接。

晏南風坐起身,低聲發令,「陸離,傳我號令,掛免戰牌。」

陸離不解,「將軍,景明國號角已經吹響,若我們不迎戰,恐怕會落人口實。」

晏南風道:「此戰景明國有六千步兵,五千騎兵。領兵的將軍乃是景明國護國大將軍葉秋,左有步兵校尉林邵,右有騎兵校尉李章。這三人,皆為將領奇才,若此時我們與景明國硬拼,定會損失慘重。」

陸離聽得一頭霧水,將燒好的熱茶端給了晏南風。

「林邵……李章?這二人的名號我從未聽過,將軍怎知領兵的有這二位?」

晏南風接過茶盞的手一頓,忽想起他們二位是經歷此戰後名聲才傳入元昭國。

他便隨口編了個幌子,「是我們的信使從景明國傳來的消息,還未來得及告知你罷了。」

陸離瞭然,「原是如此。」

他沉思后又問,「將軍,若不迎戰,我們現在又該做些什麼?」

晏南風緩緩道:「休養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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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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