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西林

第35章 西林

北凌城是東華派最西北角的一座小城,往西越過沌河,便是江津派轄地,往北翻過犬齒山便是荒漠。北凌城小人稀,還比不上蘆灣大。

李雲澤、張承歌在此城中補給充足物資,繼續向北。李雲澤去年四月離家,算來已有一年。當初給家裏留字,半年一定返回。現在一年過去,不知父母弟妹擔心成什麼樣。想了想,一狠心花了兩顆靈石,寄了一封飛信給家裏,說自己一切安好。

遠山一線舒緩地從天際露出,又漸漸消失在目之所及。低緩的丘陵在戈壁上起伏輾轉,枯草猶如小樹,堅硬的枝丫指向天空,鋪滿了整個大地。李雲澤生長在煙雨清華、草樹繁茂的湖邊小城,張承歌生長在沃野千里、四時迭次的平原都鎮,何曾見過這等雄闊廣袤的戈壁景象,心神為之一闊。

所謂的西林鎮不過是與漠北人的一個交易點,夏季人來交易貨物,冬季人走閑置。不過有二三十座簡易的房屋,俯卧在幾個小山丘之間。此時以這些房屋為中心,周圍密密麻麻覆蓋了方圓約一里的帳篷群。

一層蒙蒙黃光籠罩其上,正是中階防禦陣法——厚土固疆陣。在入口處,有一名修士盤膝坐在蒲團上,玄衣紗冠,衣領處綉著一座山峰,孤松懸崖,惟妙惟肖。身前鋪了一面白布,上書:

凡欲入鎮者,於此處登錄名號,領取憑牌。

張承歌正欲上前,被李雲澤拉住衣袖。李雲澤怕張承歌言語隨意慣了,無意之中得罪人,初來乍到,一切小心為上。李雲澤對那修士一抱拳,道:「拜見真人,我等三人慾入西林鎮,特來領取憑牌。」

那修士道:「我不過是個練氣修士,真人二字可不敢當。」言下雖如此說,嘴角卻掩不住笑容。接着問了兩人的姓名籍貫修為等,一一登記在冊,至於柳葉,掃了一眼發現沒有修行,便沒有問。

憑牌是進入陣法的鑰匙。將憑牌戴在身上,如通過一層水幕,就進入了鎮之內。眼前一條街道直直伸展下去,兩邊帳篷林立,偶爾有修士的身影急匆匆閃過。

李張二人來到鎮中央處簡易房屋外,房屋門口一塊成人高矮的石頭,上書執事司三個字。取出憑牌,執事司的修士驗明,為三人分配了住處,位於西南邊角的兩頂帳篷,可以免費住宿三月,而後每月便要繳納一個靈石的費用,若是當月斬得漠北修士人頭,則可免交。

兩人來到住處,帳篷內空空如也。兩人都是修士,卧地而眠倒也無礙,柳葉年幼,又沒有開始修行,不能沒有床榻鋪蓋。李雲澤略一思忖,走到鎮外,採回一大抱枯草,用腳踩碎鋪在地上。張承歌眼前一亮,有樣學樣,不一會便在兩個帳篷里壘起了齊膝高的草堆,兩人又將皮裘衣物鋪在枯草堆上,兩座簡易的床榻就此鋪成。

隨着日頭西沉,帳篷外人聲漸起,日落時,已是熙熙攘攘。兩人商量了一下,李雲澤在帳篷內陪着柳葉,張承歌外出打探消息。

鎮內有兩條主街,一條東西方向,一條南北方向,交匯於執事司。這兩條街是鎮內最繁華之處,白天修士外出冷冷清清,夜晚修士返回,頓時熱鬧起來。街道兩邊的帳篷外掛滿了酒館、賭坊、藥鋪等各種各樣的招牌,道邊空地上佈滿了修士擺的小攤,零零碎碎大多是斬獲漠北修士的戰利品。

張承歌找了一家最熱鬧的酒館進去。這家酒館將幾個帳篷連在一起,地方顯得闊大寬敞。裏面擺了十幾張桌子,此時已經客滿,聲音一片嘈雜。張承歌大略看了一眼,其中以練氣中期修士為多,練氣初期的修士次之,練氣後期的修士寥寥無幾。

想想也是,練氣後期的修士,如果年輕,要麼是大家子弟丹藥堆出來的,要麼是修行資質好的,無論哪種都沒必要到這來用命搏出身;如果年老,已經沒有了捨身求進的銳氣,也不會來這裏。倒是練氣初期、中期的修士,求取機緣的慾望最強烈,李、張兩人就是例子。

張承歌看桌子上都已客滿,直接找了一張談話聲音最大的桌子湊了過去。之所以這麼選,有好幾個理由。談話的聲音大,第一,表明人相對豪爽。第二,最近混的比較得意,否則該愁眉苦臉才是。第三,這會酒喝的很開心,去搭訕碰一鼻子灰的可能性小。

桌子上共坐了五人,皆是短打打扮,居中一人濃眉大眼,頷下短髭散張如刺,是練氣後期修為。左側兩人瘦小身材,面龐精瘦,更顯雙眼碩大。兩人長得一般模樣,是一對雙生子。右側一人坐着幾到張承歌耳根,身後背着兩把板斧。另一人背對着張承歌看不到其相貌,幾人俱是練氣中期修為。幾人看到張承歌直直走過來,停住交談望向張承歌。

張承歌道:「幾位大哥請了,小弟今日剛到,吃個飯都找不到座位,要是不嫌棄,小弟請幾位大哥喝一杯。」幾人冷冷看着張承歌飲下,不言不語。

張承歌看他們這幅戒備心態,自顧自斟上酒,直截了當地道:「小弟張承歌,來自梧城,有點出身。可惜家裏不容,到這裏想拼上一條小命搏個前程。打擾幾位大哥,沒別的意思,就想打聽這裏的情況。要是大哥看得起,小弟承情,將來必有一報。如果打擾了幾位大哥聊天,小弟這就走人。」說完,看向居中那名修士。

那修士哈哈一笑,舉起面前的酒碗一飲而盡,道:「小兄弟快人快語,我們哥幾個也是拿命搏出路的散修。既然小兄弟不嫌棄,咱們就一起坐坐。」隨後,將幾人姓名一一道來。這短髭修士名叫陸川航,高個修士名叫顧及關,雙生子哥哥叫歸海,弟弟叫歸江,原來背對張承歌的修士面龐黝黑,一條寸余長疤痕斜印在左側眉角,此人名叫馮坤。

陸川航修為最高,是幾人的首領。他們五人組成一個小隊,聯手獵殺漠北部落修士,換取戰功。最近收穫頗豐,心情大好。再者,張承歌只是問些消息而已,自己不說,別處一樣問的到,犯不着拒人千里之外,多栽花少種刺才是散修生存之道。

張承歌從小混跡市井,察言觀色的本領十分深厚,總會在恰當的時機奉承幾句,和幾人談的十分投機。一番交談下來,張承歌對西林鎮種種有了初步了解。

西林鎮里說話算數的是東華派派駐的執事司,有一名築基修士坐鎮,其他都是練氣期的弟子,負責小鎮秩序及核算戰功。

戰功核算以漠北部落修士的人頭計。每個鍊氣初期修士可換戰功一籌,中期修士可換兩籌,後期修士可換五籌,五十籌可得一枚東華玉佩,百籌可得一枚東華玉令,東華玉牒則是視情而定。鎮里的修士多為求得東華玉令而來,東華玉佩不能拜入東華,價值略欠;東華玉牒雖可直接列為內門弟子,只是獲取太難。不上不下的東華玉令反而最合適。

漠北修士等階與雲中不同。漠北修士踏入修行門檻之時,便要封印一道獸魂入體,額頭會顯現出所封印獸魂的紋印,比如,封印狼魂入體,額頭的紋印則是狼首;封印豹魂入體,額頭則是豹首。以此類之。

而修為深淺在依紋印的顏色判斷,純黑色為練氣初期,略淡與練氣中期等同,淡黑色則與練氣後期齊肩。若是額頭紋印為紅色,則意味着修為與築基修士相當,紋印顏色變化一如練氣修士,由深變淺。

西林鎮的這些修士來自四面八方,相互之間無信任可言。每個修士都有各自的秘密,功法、秘術、靈器等等,不願意讓外人所知。再加上發生過殺人搶功的事。所以多數都是單槍匹馬,偷偷潛到漠北,挑落單的漠北人下手。

這樣效率很低,危險也大,但比之選一個不可測的夥伴,多數人倒寧願如此。對面是幾個小部落,人數有數千。漠北人散居草原,相互之間距離較遠,正好也給了西林鎮修士下手的機會。

可惜現在形勢起了變化。雙方交戰之初,漠北人本身理虧,實力又差東華派一大截,壓根不願意真打,一面約束族人北遷,一面派出使者和談,許出一些條件,想換取東華派的諒解。以前兩方也起過不少爭執,都是這般化解了。這次東華派不依不撓,戰意堅決。

漠北部族見和談無門,心裏又有多年來的積怨,關鍵是得到了一些外援,膽子大了起來。近期整頓人馬,開始還擊。這一個月來,對面的漠北人佔着地勢之利,三個一群,五個一夥,有時候甚至二三十號人埋伏偷襲,包抄堵截。西林鎮這邊修士本來就少,又是一盤散沙,傷亡激增。這個月,已經有六七十個修士再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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