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再見

第54章 再見

攤主顯然是做熟這買賣的,早知有此一問,答道:「小哥此言差矣,此書可是智慧與風險擔當的產物。想那不空山止水潭號稱智者之居,集三十年之力方出得一期。為了着錄此書,當真是不知花費了多少智者心力,靈石人力就更不必說了。」

「我們除了要耗費腦筋將玉簡內容抄錄出來,還要冒着被不空山止水潭抓捕送官的風險,十顆靈石真的只是成本價。至於真假,很好判斷。看小哥儀容不凡,想必不是沒見識的人,只要報出一位大人物的名號,老哥將此人的記錄翻出來給小哥一觀,真假自明。」

這人剛才還罵不空山止水潭心黑,轉頭間為了抬高書價,又誇耀起不空山止水潭所付出的智慧與人力財力來。

攤主費了半天口舌,李雲澤只一句:「太貴了,不買。」他從小就做生意,自是知道砍價要有足夠的耐心,任憑那人說的天花亂墜,不為所動。那人所做的努力越多,就會越不願意前功盡棄,到了最後哪怕少賺一些也會想着做成這單生意。

攤主心頭冒火,他這裏說的口乾舌燥,價錢都降到五顆靈石了,這小子還在這優哉游哉,看着有意要買,偏又不說買。偶爾抓住自己話中漏洞,插上一句嘴,直噎的人心慌。

看實在是騙不了李雲澤,攤主吐了口氣,道:「三顆靈石,就這價錢,愛買不買?」說完扭頭不再理會李雲澤。李雲澤估摸著這便是攤主的最後的報價,便道:「好,就依大哥。不過你這些兵器既然都是做幌子的,不如送我一件做添頭。」

攤主對這些兵器並不在意,隨口應了。而後便是驗證真假,李雲澤想了半天想不出哪裏聽到過名人字型大小。索性報出了余書元的名字。

攤主一聽余書元三字,滑溜溜地道:「有,東華派書字輩弟子首座,雙英七秀之首,在雲洲可是數的著的人物。」說着翻動書頁,三兩下找到要找的內容。李雲澤趁著昏光一看,先是一幅畫像,與余書元有九成相似。攤主翻過頁來,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只見上面寫着:

余書元,東華派書字輩弟子第一人,雙英七秀之首。氣量寬宏,智慧超群。本是東華山下一棄嬰,幸被東華派邊清遠真人遇見,帶回山中收養,六歲時逢東華派招錄門徒,復被邊真人收為弟子。滌塵子七千三百三十年築基……後面密密麻麻寫了余書元生平事迹,修行功法,擅使的靈器與術法等等,都有記載。

還待往下看,攤主一把把書合上,道:「沒做假吧。」李雲澤沒想到余書元竟然有那麼大來頭,就憑可以了解余書元的事迹,這本書就值得買了,更何況他本就喜讀雜書。痛快地交割了靈石,將《神州英華錄》揣在懷中,又拿了一把短劍。

神州英華錄扉頁上注著九百五十八期,以三十年一期算,此書竟然兩萬多年前就創刊了。

體例為三階六記九方,所謂三階指按照元嬰、金丹、築基三個修為等階分別記載,所謂六記則是指每名修士都記載身世、生平、品性、功法、器術、排名等六項內容,所謂九方則是指將雲洲依地理形勢劃為九個方域,每個方域內修士進行比較,確定排名。又將方域進行比較,看哪個方域人才更為鼎盛。另有漠北、天南兩個附章,因與雲中交往較少,修行體系亦有不同,故不列入九域排名。

元嬰、金丹修士太過高遠,所以李雲澤略過未看。先翻到築基一部、東原一篇。東原乃是北至荒漠、南至丹鼎山,東至桴棱海,西至雲夢澤、虺山一線,因地處雲洲之東,地勢又為平川大野,故名東原。

東華派是東原內最大的門派,故而此篇中七成以上竟都是東華派的修士。其中以雙英七秀最為突出,佔據了篇首三至十二名。

而雙英七秀之首、築基修士東原第一赫然是余書元。細讀其生平,自襁褓中被其師尊邊清遠真人撿於東華山下,成為書字輩第一個入門的弟子。練氣期泯然不顯,築基之後風采漸露,聲名鵲起,修金行功法,於術法一道天資奇高。短短三十年內練成金光斬、星塵沙、斷仙流等一百六十門東華秘術,多次立下大功,為東華雙英七秀之首。加上指導門中後進弟子不遺餘力,在門中威信絕高,被認為是東華派下一任掌門的當然人選。

李雲澤着實吃了一驚,料不到余書元來頭如此大。想到自己一個非親非故的陌生小輩,得其如此關照,當真是幸運之至。將書翻了一遍,除了余書元外,只有一人識得其名號,楚天闊的姑姑楚風落,在千湖篇位列第五。

第二天一早,李雲澤租了一條小船,在沌河上觀賞兩岸風景。操舟的船師建議他到桑永壽故宅——桑邸一游。李雲澤本就沒有目的,欣然應允。

桑永壽大名他時常聽人提起。但只知此人被稱為雲洲首富,其餘則不甚了了。清晨的沌河,白霧還未散去,兩側台閣樓居隱在白霧之中,只露出房頂的尖角。朝陽映照下,金頂銀檐,宛若仙宮。河道上已經擠滿了運貨送客的船隻,首尾相接,槳櫓相交,人聲鼎沸,千里不止。

稍後,白霧散盡,兩側的屋宇現出本來面目。一座高大的牌坊立在河邊,上書桑邸兩個鎏金大字。一條長長的石階層層向高處延伸開去,至半山,被一座破敗的茅屋橫腰攔住,而後分開兩側,在茅屋后又合二為一繼續向上,百尺后,連上一座普普通通的宅院,青牆紅瓦,綠樹掩映,方圓不過有四五畝,簡簡單單幾座亭台樓榭。

李雲澤奇道:「這便是桑邸么?」船師咧嘴笑道:「當然是了。這麼大的牌坊立着呢!客官可是覺得襯不上首富的派頭。哈哈,看過的人都這麼說。桑大老闆雖然有錢,日子過得卻簡樸,不是亂花錢的人。」

說話間,一通鑼鼓響遠遠傳來,隨後嗩吶、蘆笙、龍笛、鳳簫,樂聲如雲如水,歡快跳躍。

河道中的船隻,無論大小,紛紛避讓到岸邊,船尾朝河岸,船頭向河心,彷彿列陣受閱。李雲澤問道:「老伯,這是何故?」船師咧嘴一笑:「桑大老闆嫁閨女。要說這桑大老闆也是個念舊的人。雖說現今買賣做的大了,全家都住在萬山城,可是兒女成親都是回到老家操辦。」

原來,桑永壽乃是江津城人氏,三十歲之前一直在此生活。年輕時頗為困頓,借錢經營了幾樁生意,都以失敗告終。別人虧凈之後,或逃債,或賴債,或舉債還債,或籌資再博一把。

與別人不同,他每次虧折之後,都會想盡一切辦法,捕魚販賣,集市打雜,為債主做苦力,等等,竭盡全力把欠債還清。然後再去舉債,開始新的生意。雖然屢戰屢敗,卻無人輕看他一分。終於,靠一隻小船與人運送貨物起家,后成立歸藏商號,生意越做越大,幾百年間便成了雲洲首屈一指的大商號,其本人也被譽為雲洲首富。

一艘巨大的畫舫緩緩駛來,體量幾乎佔了半個河面。前頭兩隻敞篷船引路,每艘船上都有三十六名樂師,鐘鼓誌喜,樂聲滿河。後面又有兩艘半大畫舫尾隨。在畫舫經過時,兩邊停船上眾人,紛紛取出銀錢,撒向畫舫之中。

李雲澤道:「老伯,這是什麼風俗?」

船師笑道:「桑大老闆不僅賺錢有本事,而且樂善好施。這江津城裏的大小人家,多多少少沾了他的光。小哥看這江蒙城可算繁華,兩三百年前可不是這樣,還是桑大老闆幫襯著江蒙城才起來的。雖然桑大老闆不缺錢辦嫁妝,撒幾個銀錢送點喜氣,多少是個心意。」說完,看畫舫到了身前,取了幾個銀錢撒到畫舫中。

李雲澤覺得有意思,也有樣學樣,撒了一把錢過去。

不一會,畫舫抵達桑邸碼頭。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走到船頭,四方作揖,向讓路的船隻致謝。少頃,一個著紅色吉服的麗影走到船頭,對着四方盈盈撫心斂衽,風儀增河水之輝,明艷失朝日之色。

李雲澤初時滿是看熱鬧的心思,看清女郎的面容后,身體一僵,心被緊緊揪住,而後一點點下沉到底。

畫舫上的佳人赫然便是昔日文清山中同做楚囚的女郎,也就是在武梁城中避而不見的溪君。本道此生無再會之緣,沒想到再見卻是她的於歸之期。遙望她俏立船頭,一臉喜氣洋洋。心中酸澀,卻又忍不住痴痴看她。

隨着年月轉換,溪君在他心中的影像已不明晰。偶爾想起,也只是淡然惆悵。今日乍見,就好像一件心愛之物遺落在角落裏,許久過去,偶然之間重新找到,擦去灰塵,自己對它的喜愛不減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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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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