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6章 整頓內廷從一隻花盆開始(二)

第1226章 整頓內廷從一隻花盆開始(二)

見陳太后稍有猶豫,朱翊鏐忙問道:「母后是有難處嗎?」

「難處倒沒難處,而是擔心兩個問題。」陳太后回道。

「母后擔心什麼?」

「這個鏐兒與淑嬪已經溝通過對嗎?」

「嗯,之前想着不麻煩母后,淑嬪也說自己行,但隨着她肚子越來越大,有些事兒還是不能親力親為,孩兒交給下人又不放心,只好請母后了。」

「哦,那就好,她點頭了就行。」陳太后鬆了口氣,「淑嬪不像皇后,她是一個強勢的女人,母后是擔心去了,別只是鏐兒願意,淑嬪不高興。」

「母後放心,不會的。」朱翊鏐為鄭妙謹辯護道,「淑嬪雖然強勢,但那是對外人的,對孩兒、對母后哪能強勢?她又不是不明事理。」

「那倒是,是母后多慮了。」

「母后還擔心什麼問題呢?」

「首先申明,母后非常願意去,但鏐兒也清楚,我這輩子膝下無兒無女,從來沒有過照顧別人或孩子的經驗,母后怕料理不好人呀,加上我口直心快,又沒有你娘那麼細心能說會道。」

「母后,想多了。」朱翊鏐十分坦誠地道,「孩兒也不怕與母后說心裏話,娘對淑嬪一直有些偏見,淑嬪也一直有點怕娘,倒是覺得與母后更談得來。」

「好,好。」陳太后欣然答應,「母后答應去,明天就搬去,只要你們不嫌棄母后粗手粗腳笨嘴笨舌就行。」

「怎麼會呢?多謝母后體諒!那接下來這陣子就麻煩母后費心了。」

「好說,好說。」

「那就這樣說定,孩兒先行告退,母後接着玩兒。」朱翊鏐起身。

「母后不送。」陳太后高興得不行。她這一生與孩子無緣,雖然視朱翊鈞、朱翊鏐如己出,但畢竟還是有區別。

所以當日朱翊鏐請李太后照顧李之懌時,她還想着朱翊鏐會請她照顧鄭妙謹呢,結果等了又等也不見開口。

為此內心還有點不舒服,後來想着鄭妙謹如此強勢,或許不需人照顧,別人也照顧不好,才覺得舒服了。

像天下母親一樣,要是兒子不請她照顧媳婦兒與孫子孫女,她會覺得是不是自己不受歡迎或不稱職?

今兒個朱翊鏐來請,她當然開心。

而請她原本就是朱翊鏐的意思,只是時間推后了而已。

朱翊鏐剛一走出棋牌室,便見慈慶宮掌作黃鋒湊過來,躬身喊了一聲:「萬歲爺!」

朱翊鏐鑒貌辨色地問道:「有事兒?」

黃鋒微微頷首,陪笑着小聲道:「剛在棋牌室太後娘娘的面前,奴婢也沒敢開口。萬歲爺說在棋盤街買了一隻窯變的均瓷,花了一百五十兩銀子,奴婢懷疑萬歲爺是不是被人騙了?」

黃鋒的聲音很低。

因為他心裏一直想着這事兒,所以沒看見旁邊周佐焦急地沖他使眼色。

「黃公公幾個意思?」朱翊鏐微微一滯忙問道。

「奴婢是擔心萬歲爺被黑心的商家給矇騙了。」

「此話怎講?」

「因為奴婢發現,那隻均瓷並非神垕出土,只是作坊的高仿品而已。」

「是嗎?」

「萬歲爺請隨我來。」黃鋒一抬手。

朱翊鏐立馬兒去了。

周佐的心已經慌亂,但因為有朱翊鏐在,他也不敢出聲呵斥黃鋒,只好尾隨先看看情況再說。

「萬歲爺請看。」黃鋒指著那均瓷花盆說道,「這隻花盆,按其猩紅的顏色,該是郎窯紅。而郎窯紅的特點是色彩絢麗紅艷鮮明,具有強烈的光澤。由於釉汁厚,在高溫下產生流淌,故而成品的郎窯紅往往於口沿露出白胎,呈現旋狀白線,俗稱`燈草邊`,而底部邊緣釉汁流垂凝聚,近於黑紅色。」

聽黃鋒這口氣,就感覺是內行,對均瓷有所了解。

只聽他接着說道:

「正宗的郎窯紅其釉面光潔透亮,開紋片,並有牛毛紋,釉色深淺不一。色深者紅艷,素有`明如鏡、潤如玉、赤如血`的特徵,其釉色瑩澈濃艷,彷彿初凝的牛血一般猩紅,光彩奪目。色濃者泛黑,色淺者粉紅,色淡者暗褐,可奴婢還從未見過泛藍。」

「所以呢?」朱翊鏐道。

「所以奴婢才說萬歲爺被黑心的商家騙了。依奴婢之見,寫並不是真正的宋朝均瓷,只不過是本朝人仿造製作出來的高仿品而已。看起來雖然也養眼,可與宋朝的均瓷還是有差距。」

「那這隻花盆價格應該如何?」

「萬歲爺,如果奴婢去買,一定能識破,最多給十五兩銀子。」

「十五兩銀?」朱翊鏐疑慮地道,「黃公公不會看走眼吧?」

「奴婢其它方面或許不擅長,但識別均、汝、官、哥、定窯瓷器,還是很有信心的。再說了,奴婢豈敢在萬歲爺面前說大話、假話?」

「明白。」

「奴婢猜想萬歲爺或許也不太懂,外行人一般看不出來,只覺得好看,其實價值卻相去甚遠……」

「周,佐——」

黃鋒話還沒說完,便聽朱翊鏐冷冷地喊了一聲,抬頭一看,見朱翊鏐眼神犀利如同刀子一般。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又聽見周佐聲音顫抖地喊了一聲「萬歲爺」,然後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再然後便是周佐戰戰兢兢的磕頭求饒聲:「萬歲爺恕罪!萬歲爺恕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黃鋒這才反應過來,壞了……

「滾起來,回東暖閣朕再與你慢慢算賬。」朱翊鏐惱怒地拂袖而去。

周佐嚇得渾身冷汗直冒,慌忙爬起來跟在朱翊鏐後面,也來不及戟指怒目旁邊多嘴多舌的黃鋒。

黃鋒傻眼了,杵在原地怔愣半晌。

回到東暖閣,朱翊鏐坐下。

周佐心亂如麻地跪着。

「那隻花盆到底是從哪兒弄來的?又到底花了多少銀子?」朱翊鏐呵斥道,「倘若有半句謊言,朕打斷你的腿。」

「萬歲爺饒命!萬歲爺饒命!花盆的確是,是奴婢從棋盤街上買來的,可只花了花了十,十五兩銀子……」

「這麼說你也識得那根本不是正宗的均瓷,而只是高仿品了?」

「奴婢並不能識別真假,但知道那不是行貨,因為價格擺在那兒。」

啪!

朱翊鏐猛地一拍御案,「你好大的狗膽子,居然連朕都敢欺騙!」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是不是看朕平常對你們太仁慈,花錢又大手大腳的,所以就來欺騙朕,忽悠朕的錢。朕給你一百六十兩銀子,你卻只花十五兩銀子,若非黃鋒發現,讓你辦一件小事兒,便貪污一百四十五兩銀子,你口味很好呀,來人——」

朱翊鏐大喝一聲。

「萬歲爺饒命!萬歲爺饒命啊……」

當即有兩名內侍跑進來。

「朕還沒想殺你,不必求朕饒命,但朕今天非得扒了你一層皮不可。」朱翊鏐怒不可遏地一抬手,「給朕拖到午門,杖責六十大板。」

兩名內侍也不知為何朱翊鏐龍顏大怒,想必是周佐犯了什麼大錯。

「周公公,得罪了!」

兩名內侍將周佐拖走了。

很快,午門廣場便傳來了周佐嘶聲裂肺的喊叫聲。

坐在東暖閣的朱翊鏐沉吟半晌,深深嘆了口氣,喃喃自語地道:「也該到了整頓內廷的時候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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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大明不負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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