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暴風雨前的安靜
「替僧?」萬曆皇帝恍然大悟,「這又是你與張鯨聯合上演的好戲?」
因為「替僧」雖然有其傳統,但一般都是在新皇帝登基之時。
而像萬曆皇帝登基十年之後才尋找替僧,還是極為少見的,當時張鯨給出的理由是他剛剛親政。
一來那時候他極其信任張鯨,當然會言聽計從;二來他剛想找一個理由支開李太后,於是一拍即合。
可沒想到朱翊鏐與鄭妙謹合謀將他挾持,然後在這個時候提及「替僧」一節,那他自然而然想到這是朱翊鏐與張鯨早就已經預謀好的一步棋了。
「好戲談不上。」朱翊鏐回道:「別怪我那徒兒,他只是一個勢力的小人。」
此時此刻萬曆皇帝也無心糾結於張鯨,徑自說道:「替僧替僧只能是代朕出家,難道你敢讓他代朕理政以欺騙朝臣欺騙天下?」
「皇兄言重了。咱大明王朝的運作機制有點兒特殊,皇兄曾登基十年沒有理政由娘代理,國家不是一樣運轉得很好嗎?即便沒人代理,像嘉靖皇帝爺,哦我應該叫爺爺,不理朝政二十多年,國家一樣運轉,所以不用替僧代政的,只需露露面就行。」
萬曆皇帝無語,在這個問題上,由不得他不承認朱翊鏐言之有理。因為有內閣與司禮監,所以皇帝通常只是一個象徵,即便不出面國家也無大礙。
正因如此,所以歷史上嘉靖皇帝才能成功怠政二十多年,而萬曆皇帝不理朝政(六不理)的時間更長,自有內閣代為秉持國政,有司禮監代為硃批。
這是明朝的特別之處,若放在之前其它任何朝代根本都做不到。
萬曆皇帝雖然年輕,才剛剛親政不久,可對這一點早已諳習於心。
只是沒想到朱翊鏐蓄謀已久,當初請「替僧」竟是出自他之手,他還以為張鯨真的為他着想呢。
當然,事已至此,讓他想不到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見萬曆皇帝沉吟不語無言以對,朱翊鏐接着說道:「與皇兄也無需多言,我們還是等娘早點回來吧。」
萬曆皇帝繼續沉默,沒辦法,李太后或許也是他唯一的希望。這時候倘若敢亂來,真怕朱翊鏐和鄭妙謹將他一刀殺了,反正真相就這幾個人知道,為了天下太平,依陳太后的性子自會選擇隱瞞,而國不能一日無主,皇子又小,又沒有立太子,那在這個時候極有可能就請朱翊鏐回來當皇帝。
對此萬曆皇帝已經清醒地認識到。
所以想通這一節后,他沒有辦法的辦法,只能妥協地點了點頭。
「好,就等娘回來。」
鄭妙謹這時候補刀一句:「識時務者為俊傑,皇帝這時候最好不要反抗,否則只會讓你死得更快。」
最毒婦人心,萬曆皇帝盯着鄭妙謹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見朱翊鏐與萬曆皇帝之間似乎平緩下來,陳太后稍作平復。
「鏐兒。」
「母后。」
「你可不要亂來。」
「母後放心,孩兒心裏有數。還請母后回宮,勿挂念這裏。」
「接下來你要怎麼做?」
「皇兄肯定不是一個人來的,外頭該有隨從近侍,還望母后將他們打發走。」
為了安定,朱翊鏐相信陳太后不會將這裏發生的一切泄露出去。
「好,鏐兒只需答應,一定要等你娘回來。」叮囑朱翊鏐等李太后回來,也是陳太后當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不然,此時此刻讓她怎麼辦?
想着朱翊鏐與鄭妙謹已經走上一條死路,絕無退縮之理。倘若萬曆皇帝自由了,那朱翊鏐與鄭妙謹都得死。
既然朱翊鏐已經答應她不會殺萬曆皇帝,那讓朱翊鏐等李太后回來,是緩和當前形勢的唯一辦法。
眼下她可不敢逼朱翊鏐。
萬曆皇帝也已經認清當前形勢,寄希望於陳太後身上沒有一線希望。
且不說陳太后更加愛誰,陳太后是什麼性子他太清楚不過。
所以他也只是起初懇請陳太後為他做主,現在他不敢抱任何希望。
「母后,請!」
朱翊鏐恭請陳太后。
陳太后像剛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緩緩步出鄭妙謹的居室,三步一回頭。
朱翊鏐目送陳太后離開。
「鏐兒。」
陳太后即將要拐出他們的視線,又擔憂地請教道:
「該與外頭近侍如何交代?打發他們走也需要一個理由啊!」
她不是沒想好,只是事關重大,生怕不合朱翊鏐的心意。
「就讓他們回去吧,就說皇兄與鄭淑嬪需要溫存片刻,今晚在這裏過夜。」
「哦。」
陳太后這才離開。
翊坤宮外頭異常的安靜。
陳太后與萬曆皇帝帶來的隨身近侍都在焦急的等待。
見陳太后先出來,她帶來的兩名近侍忙迎了上去。
「娘娘,萬歲爺他……」
其中一名近侍剛開口,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不敢直承萬曆皇帝硬闖。
「我們回去吧。」
陳太后也沒有多作解釋,害怕說話多了讓人懷疑,繼而直接吩咐萬曆皇帝帶來的兩名近侍:
「哦,你們也回去吧,皇帝要在翊坤宮裏過夜。」
「可奴婢剛才似乎聽見萬歲爺的呼喊聲。」其中一位近侍弱弱地道。
「翊坤宮裏自有人服侍,不用你們操心。」陳太后一擺手。
「是,奴婢明白。」
陳太后帶着自己兩名近侍離開了。
而萬曆皇帝帶來的兩名近侍,相互對視一眼也離開了。他們位卑言輕,既然陳太后讓回去,即便心中有疑問,自然也不敢逗留。
這樣,翊坤宮更加安靜了。
陳太後繼續她的搜查。
雖然她的心已經亂了,但這個工作還得假裝完成。
至於萬曆皇帝與朱翊鏐之間,最後結果如何,她不敢想。
等李太后回來吧,反正她早已不理國事,哪怕是後宮事。
況且退一萬步說,到底是朱翊鈞做皇帝,還是朱翊鏐做皇帝,與她的關係似乎都不大。
兩個不是自己的兒子卻當作自己的兒子,這時候「兒子」與「兒子」的差別還是很明顯。想着這個時候最頭疼的人應該是李太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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